卢公公在赶到牢狱的时候,所能够找到的轩辕安康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他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僵硬,耷拉在一旁的手,指尖上用牙齿咬破的伤口还尚未凝固。在他的怀里,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中,卢公公找到了这样的一封遗书。
遗书是轩辕安康用自己的血写下的,字体看起来刚劲有力,的确是他的笔迹,甚至还有一些是没有干透的。卢公公认为,轩辕安康在写完这封血书之后,就咬舌自尽了,鲜血呛进了他的气管,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让这曾经玉树临风的皇子一命呜呼。
遗书上面写明了是要给皇上的,卢公公自然不敢多看,取了之后便赶紧拿回来,交给了皇上。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内容,众人也都十分好奇,一个个都专注的等待着,等待着皇上告诉众人轩辕安康在临死之前究竟写了什么。
遗书上血气扑鼻,皇上微拧着眉,展开了这用血写成的遗言,匆匆看完,面上的震惊已是难以形容。
轩辕安康在死前,告诉了皇上,先前的谋反一事,他并不敢说自己是完全清白的,可若是没有八皇子轩辕玄瑞的怂恿,甚至是帮扶,他也绝不可能完成一系列的筹备。并且在先前,轩辕玄瑞可是言之凿凿,说必定会帮他取得皇位。但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却在刚开始便栽在了自己这个最信任的八皇兄手里。
轩辕安康又写道,他之所以在死前留下这一封忏悔书信,除了是想要乞求得到父皇的谅解,更是想要提醒父皇,那八皇兄轩辕玄瑞是一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小人,万万信不得。他现在以自尽的方式来偿还自己的罪孽怕是不够,还要在临终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提醒自己的父皇,就当作是自己的赎罪。
除此之外,在这忏悔书中,轩辕安康还隐晦提到,轩辕玄瑞所做的一切鬼把戏,都同安王府的指点脱不了干系。提醒皇上必定要打起精神,小心提防这些小人,绝不能被蒙蔽了过去,将皇位稀里糊涂便交给了不该交的人。
对于轩辕晟睿,皇上自然是打从心眼里偏疼的,就算是有真凭实据摆在眼前,他也绝不会相信轩辕晟睿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可对轩辕玄瑞,皇上却没有这份偏疼。面对着任何一个除了轩辕晟睿之外的儿子,皇上的心里都有着一种君主天生的猜疑与防备。
在轩辕晟睿明确地告诉他,他不想要继承皇位之后,皇上便也不打算逼迫他,而是将目光打量在了其他的几个儿子身上。不可否认的是,最近轩辕玄瑞的确是在他的面前屡屡建功,令他觉得,倘若将这个皇位传给他,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现在,轩辕安康的这封遗书,彻底动摇了他的这个念头。怂恿自己的兄弟篡权夺位,自己再装作不知情,将其阻拦下来,功劳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倘若是真的,轩辕玄瑞简直是阴险狡诈,卑劣到了极点!
轩辕玄瑞听着这上面的内容,竟也是脸色一点点地愕然了起来,听完过后,立即双膝跪地,满脸愤然,“父皇,这上面所写的内容,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儿臣从来都没有过如此龌龊的念头!这必定是其他人污蔑儿臣,父皇决不可轻信!”
“臣妾也觉得是这样。”甄后道,“倘若是真的,轩辕安康已经在牢里关了不少的日子,怎么会迟迟不说,直到自己要死了,才把这件事给说了出来?依臣妾看,根本是轩辕安康他死的不甘心,临死也想要将玄瑞拉着垫背!别忘了,要不是有他阻拦,轩辕安康的篡位计划,说不定就要成了,他会恨玄瑞,恨不得拉他一起去死,这很明显是栽赃,皇上信不得!”
甄后的话说完,始终不见皇上的面色有所动摇,对于甄后以及同甄后有关的所有人,他已经习惯了防备,怀疑。甄后越是为其辩驳,他就越是觉得这件事有鬼。
就在这时,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却从一旁响了起来,体态丰腴的粱妃眼底夹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开了口,“皇后娘娘这么说,乍一听是有些道理,但是臣妾却不这么以为。皇上,臣妾也有几句话想要说。”
在得到皇上的应允之后,粱妃一本正经地开了口,“方才皇后娘娘说,轩辕安康为什么早不把八皇子供出来,以换得皇上的原谅,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今天他的同党还去到了牢狱里想要把人劫走,想必是一早就有打算的。轩辕安康的心里,保不齐还有越狱成功之后,继续谋反的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心里也不会有什么忏悔。”
“可是今天晚上,他的同党去到牢狱里面,原本商议好的行动失败了。他逃了出来,又被抓了回去,这大起大落,他受不了这刺激,心里就绝望了。要不是真的绝望透顶,他又怎么会动了寻死的念头?”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轩辕安康在临死前会有了忏悔之心,会觉得对不起父皇,会提醒自己的父皇,一定要小心提防着小人,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所以臣妾的想法,正好与皇后娘娘相反,臣妾倒是觉得,轩辕安康说的都是真的。”
粱妃的下巴微微扬起,似是带了几分挑衅,这倒也难怪,她是五皇子的生母,又对自己的儿子颇为寄予厚望。可她的儿子,天资上却始终是差了甄后的两个儿子一截,她对此一直都有怨在心,现在终于找到这样一个将甄后踩在脚下的机会,她如何会轻易放过?
甄后的脸色在一瞬间冷了下来,目光看向了粱妃,“粱妃妹妹,你的话也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测,如此言之凿凿,便断定了轩辕安康没有作假,这怕是不太好吧?”
“皇后娘娘先前不也是凭借着自己的猜测便断定,说是八皇子彻底无罪么?”粱妃脸上的笑意,看起来竞像是带了一丝挑衅,“而且就算是臣妾不说,大家心里不也清楚么?虽说八皇子还有两位皇后娘娘同出的兄长,可同他最亲近的,可是这与他年龄最相近,写下血书的轩辕安康。八皇子说的话,轩辕安康不会怀疑,所以……”
甄后的脸色又是重重一沉,“粱妃妹妹,本宫劝你,最好还是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倘若因为你的言辞而误导了皇上的决断,你该当何罪!”
粱妃的气焰顿时有些消了下去,可随即,她又有些满不在乎似的,“本就是皇上让臣妾开的口,臣妾也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无论怎样,也怪罪不到臣妾的头上来。”
将这后妃二人争执的一幕看在眼中,轩辕晟睿轻声同身旁的人道:“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看得出来。”百里秋水低声回应道,粱妃因为儿子的事情,对甄后一直不怎么友好,这个是毋庸置疑的,可她平日就算是心里的小九九再多,在甄后的面前,总也还是要安分守已,做好一个后宫妃嫔的本分。
可她今天同甄后的这一番争执,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对,可她总觉得,就算粱妃是幸灾乐祸,也不该这样如此明显,便同甄后气焰嚣张起来。除非……这是有人授意她,故意令她这样来做的。而那个人,除了甄后,她实在想不到别人。
轩辕无顺面色凝重,也开了口,道:“卢公公在去到牢狱里面的时候,轩辕安康已经没了气,他也只是看到他的怀里有这样一封书信,但却没人能够证明,这血书就是轩辕安康自己写成的。”
皇上又扫了一眼,“这的确像是他的笔迹。”
“像是,也就是说,未必真的是。”轩辕无顺沉声道,“试想一下,想要模仿一个在老妪之中,已经有了求死之人,又是用鲜血在撕下的囚服上书写的人的笔迹,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是偶尔有不相似的地方,也会被人本能的以为,是由于当时情绪的激动,用来铺垫的东西不整造成。这……”
“不必多说了。”皇上打断了轩辕无顺的话,面上已经是一片冷若冰霜,再看向轩辕玄瑞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肯定,而是一片说不出的森寒,“朕认得你们每一个人的笔迹,绝不会有错。”
轩辕玄瑞顿时便是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了皇上的意思,“父皇这么说,是相信了那封无稽之谈的信?!父皇,儿臣从来都没有做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儿臣先前也从来都不知道,九皇弟他竟然存了造反作乱的念头!只凭一封还不知真假的遗书,父皇便断定了是儿臣所所为,这岂不是荒谬!?”
“谁说没有证据!”被侍卫按住头的那侥幸存活下的乱党,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即像是疯癫了一般,猛地抬起头,“你同我们主子来往的那些密信就是证据!你害死了我们主子,你以为自己能侥幸活下来吗?!痴心妄想!你要为我们主子偿命!”
在听那侍卫嘶哑的喊叫声过后,皇上眉心一沉,看了一眼卢公公,对方立即便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