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秋水脚步一顿,背对着宇文润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情,可那也只是短短一瞬,眨眼之间,她的神态又成为了那谁也看不穿的淡然。
一旁的花琼悄悄打量了她一眼,还以为她至少会给宇文润一句话的回应,但她留给他的,也就只有这顿了一顿的脚步,随即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径直便向前走去,就像是宇文润从来都不曾来到过自己面前一样。
她这反应,反倒是令罗柔松了一口气,她可以很肯定皇甫翌辰对自家小姐的感情,就算是百里秋水暂时也没有对他回应,可从这场景看来,这四皇子恐怕是没什么打算的了。虽说跟了百里秋水,她就是百里秋水的人,可不管怎么说,皇甫翌辰也还是要比宇文润亲近的多。
百里秋水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拐过一道拐角,那原本宽敞的道路上却忽然堵出来一个人影,她躲闪不及,迎面便撞了上去,险些撞了个头晕眼花。一抬头,便看到了皇甫翌辰的满脸不痛快。
“还追到咱们百里府来了,脸皮未免太厚了吧?也不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说来就来,脸皮可真是厚到家了。”
百里秋水按了按自己有些撞痛的额头,扫了他一眼,“二哥躲在暗处偷看偷听,也不见得脸皮就多薄。”
尽管皇甫翌辰的话里没有指名道姓,可也不难猜的出,他这究竟是在说谁。
“那能一样么?他是厚着脸皮追到了别人家,我可是出于一片关切之情,惟恐你被什么人给哄骗了。”皇甫翌辰振振有词,“总之,不一样。”
从一大早开始,就一直代替老夫人忙着婚事的百里秋水,懒得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同他争执,“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好了,我今儿已经忙了大半天,想赶紧回去歇着,到底一样还是不一样,左右也都差不多。”
“她的婚事有什么可忙的。”皇甫翌辰撇撇嘴角,“你现在最应该头疼廖至公回来才是吧,我看他今天一天都笑眯眯的,见了你也没半点兴师问罪的意思,看来他这回谋划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他说的这些,百里秋水自然早已经想到,只不过现在见到了皇甫翌辰,又一联想廖至公可能做的事情,她心思微微一动,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二哥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就再借我一个人用用如何?”
皇甫翌辰一口应承了下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你想要的,别说是借,就算是全部拿走也无妨。就算你把我也一起拿走,我都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谢了,只不过我宝旷院不养闲人,二哥你就算了吧。”百里秋水瞥了他一眼,“我身边能用的就只有一个罗柔,去请这贵客时,万一被认了出来,多少有些麻烦。可你那边,应该不只有一个无名吧?”
“贵客?”皇甫翌辰眉峰一挑,“什么人能够让你这么兴师动众的来请?”
“这你就别管了,等到了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百里秋水笑了笑,眼底却划过一抹神秘。
皇甫翌辰笑了起来,“好,我倒也很是感兴趣,你究竟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你要的人,我马上就让无名来为你安排。”
百里秋水唇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要提前谢谢二哥了。”
过午时分,已经忙过了最忙碌的时候,百里府当中便显得格外静谧。以往这个时间都会小憩一会的百里秋水,此刻却正端坐在位置上,手旁一壶袅袅香茶,是方才刚刚泡好的,精致的小茶点也摆放在了桌上。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待着,某个闺中密友的来访一般。
见百里秋水等的不急不躁,花琼忍不住道:“小姐,您说……二少爷的人,真的能把小姐要找的人给带来么?”
这眼看着就到了事先约好的时间,外头却还是一片寂静,根本就不见有什么人来,花琼心里便忍不住犯起了狐疑。只是,她的话音刚一落,便见罗柔的耳廓微微动了动,“这不是已经来了么?”
“哪……”花琼正待要问哪里有人,便听到极其迅速的门开关的两声,根本不等她回过神来,眼前就像是凭空多出了两个人一般。
“三小姐,人已经请到。”那从头到脚都用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在瓮声瓮气地道完这一句之后,立即便闪身到了一旁,只不过在闪到一旁的时候,手里那柄雪亮的匕首还像是在警告着那脸色铁青的人什么似的,在他的眼前,贴着他的脸一闪而过。
花琼看着眼前这人,顿时控制不住张大了嘴巴,小姐要请来的“贵客”,怎么会是……他?!
那人狠狠一拂袖,眉心拧成了一个结实的结,“你让人把我抓到百里府是要做什么?!难道还嫌我们之间的仇怨不够少吗?!”
“你不要误会。”百里秋水淡淡瞥了他一眼,亲手将眼前的杯子斟上了热茶,“我是请你来,不是绑你来。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有一笔很是划算的交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做?”
“交易?”那人的眉心拧的更紧,“我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能够让你得到心里最渴望的一切,而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对你来说,这只能算得上是举手之劳,可对你的回报却是无穷尽的。”
“少给我胡言乱语了,我心里最渴望得到的,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人语气强硬,像是要一口回绝,可眼底却隐隐透出了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有过的期待。
他眼底那掩藏着的神情,未曾躲得过百里秋水的视线,她意味深长地轻轻一笑,眸光当中透出一抹洞悉一切的狡黠。
等到正午太阳最为热烈的时刻过去,百里府当中走动的下人又渐渐多了起来,负责洒扫宝旷院的小丫头也拿起了扫帚,认认真真地清扫着宝旷院里的每一处地方。房间的门敞开着,百里秋水正斜靠在椅子上,神态慵懒地将一颗小点心塞进了嘴里,眼前的空旷之处,已经不见了那“贵客”的身影。
慢慢地品完嘴里的点心,百里秋水还有些意犹未尽似的轻轻舔了舔唇角,却没有再探出手去取第二颗,而是站起身,挪步到了书桌的前头。吩咐花琼研了墨,微微凝眉略一思索,便笔走龙蛇,在那纸上刷刷便写了小半张。
之后,百里秋水轻轻吹干了上面的墨痕,将那信折起给了罗柔,“去交给四殿下,行事一定要小心,绝不能被其他人看到了,明白吗?”
罗柔重重点头,将那信小心揣在怀里,闪身便出了房门。
“小姐,您这么做……会不会把廖将军给激怒?”花琼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这一回廖将军这么做,奴婢看也没有要同百里府过不去的意思,可小姐您一旦这么做了,岂不是……”
百里秋水淡淡一笑,“我就是要激怒他。”
“小姐?”花琼面露惊愕,“这样做……小姐岂不是会更加危险吗?小姐也许不清楚,可奴婢却是听说过的,那廖将军根本就不是个好惹的人,他一旦被逼急了,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花琼说的这些,百里秋水当然清楚的很,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这次才会急于将廖至公给激怒。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出手的时间,控制在自己警惕性最高,也是最容易布置一切的时候。
否则,就算是这一次,廖至公看起来并没有要同百里府过不去的打算,可近些日子以来,廖府和百里府之间的仇怨,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就被廖至公所抛到脑后。如果这次给了他喘息的机会,让他有条不紊地布置好一切,到时候再想要将廖府彻底扳倒,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更何况,廖府只要存在一天,无论是对于百里府,还是对于宇文润来说,都是一个极其不能忽视的潜在危险,只有彻底将廖府扳倒,才能彻底去掉这块心病。
至于该如何做,她已经在信中点明了宇文润,接下来要如何做,就全都要看他如何安排了。
自从廖至公回到扬城起,百里于道每每回到府中,脸色就一天更胜一天的难看,毫无疑问,每当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一份的时候,那必定是皇上又对廖至公有所嘉奖的一天。
百里于道这难看的脸色,一直持续了整整小半个月,直到在皇上寿宴的那一天,百里于道的脸才算是在这一场闹剧当中彻底舒展了开来。
这天一早,文武百官便带领了家眷,备下了精心准备的厚礼,携带着自己的家眷入了宫,来为皇上庆贺寿辰。皇甫翌辰同百里秋水也随着百里于道一同入了宫。
这次的寿宴同以往并无任何不同,除了康贵妃的脸色大不如前之外,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在皇上与诸位臣子敬酒几杯之后,便是约定俗成,众人献礼的时候了。
众人献给皇上的寿礼,不外乎是奇珍异宝,又或者是有着吉祥兆头的东西,翻来覆去也就只是为了讨个彩头,喜庆有余,却着实不见什么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