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廖府一踩到底。”廖于海启唇,冷冰冰的声音从他那看似温和的面容有着一种巨大的不协调感,“廖府就是廖府,永远都不是你轻轻松松便能动摇了的!”
百里秋水笑了笑,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我向来都最是信奉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这件事,倘若五表哥没能多此一举,去找永安公主多说了几句,现在三殿下和三皇妃也就不至于会有这一劫。”
廖于海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冻结住了,他看着眼前笑容无邪的少女,心里却无端窜起了一抹寒意。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她,他以为她不会知情的事情,却样样都在她的盘算当中!
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在这瞬间便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瞬间将廖于海从头到脚淹没进了冰冷的海水当中——他从来,从来都不曾败在过谁在手里!可今天,他却感觉自己在她的面前,倾尽全力地扮演了一回跳梁小丑!
“秋水,大伯父还在等着咱们。”正当百里秋水的话音落地,便见到面带微笑的皇甫翌辰走到了一旁,同这边的二人保持着一段刚刚好的距离站定,面色无比从容沉稳。
瞥见皇甫翌辰的身影,廖于海的脸色又是隐隐一沉,这百里家收养的二公子,可是同他的人回报给他的信息半点也不同!只是今天在宴席上,同刺客对峙的那一瞬间,便不难看出他的身手非凡。
今天倘若是没有他在场,百里秋水现在也不会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他千算万算,一切都应该在他的算计当中,却偏偏就跳出来了这样一个想不到的意外!
“倘若五表哥没什么其他的话要说,那秋水就暂且告辞了。”百里秋水淡淡一笑,就好像完全看不到廖于海那僵冷的脸色一般,步履平稳地走了出去。
站在远处等着她的百里于道,一见到她走近,立即便关切问道:“秋水,刚才廖于海他对你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你?倘若有的话,自然有父亲来为你做主!”
皇甫翌辰的唇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地浅笑,同百里于道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进去了马车当中。对于百里于道的慈父情深,再听下去他恐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的百里于道,当真是好一副慈父的面容,但百里秋水心里却清楚的很,此刻的百里于道对自己亲切,无非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甚至要比曾经的百里伊人都有用处罢了。
“父亲。”百里秋水一边同百里于道向马车的位置走去,一边像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廖家如今接二连三出事,廖将军就算是再能沉得住气,这次也应当会在近期赶回来。”
一听到这,百里于道的脸色微微有些僵冷,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到百里秋水又淡淡地道了一句,“廖将军这次回来,就是父亲您扳倒廖府的好机会。”
尽管嘴上从来都没有说过,可在百里于道的心里,却早已经对廖府恨之入骨,这种切肤之恨,经由多年时间,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廖府要胜过百里府一筹的地位了,百里于道曾经无数次都在私下幻想,倘若有一天,可以扳倒廖府这棵参天大树,从此都由百里府取而代之该有多好!
但这,也仅仅只是他私下心里的念头,却不曾想到今天就这样被百里秋水给一句话便道了出来。百里于道正了正脸色,装模作样道:“你这是什么话,廖府可是你母亲的娘家,咱么两府可是亲家。”
百里秋水的眼底划过一抹淡淡讥讽,都已经到这时候了,百里于道还是这样虚伪,这还真是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只不过,她却没有那么高的兴致,能够陪着他继续玩这种假装正人君子的游戏。
见她面色分毫不变,也没有随着自己说上几句的意思,百里于道也不觉尴尬,只是轻咳一声,便上了前面的马车。
待到第二天一早,刚刚用完早点的百里秋水便去到了老夫人的房里请安,一进去,便见到了老夫人似乎正在同王妈妈感慨着什么。见到百里秋水来,老夫人立即露出一个慈祥的笑意,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老夫人刚才在跟王妈妈说什么呢,眼看着婚期就要近了,老夫人是在同王妈妈商议大姐姐的婚事准备吧?”百里秋水坐下来,笑道。
提到百里伊人,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便不自觉地淡了淡,“她的婚事,王妈妈自然能处理的好,哪里还用得着劳烦我这把老骨头。”
“三小姐,奴婢是在同老夫人说三皇子的事情。”王妈妈唏嘘道,“三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三皇子府里头出事了。”
“哦,是吗?”百里秋水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三殿下出了什么事,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老夫人摇摇头,“往后可就没有三殿下了。我也是听下人说的,对了,昨儿你不是也在场么?你这丫头,在廖府发生了那么惊险的事情,回来竟然连一个字都没有同我说过。”
“反正我也没什么大碍,我这不就是怕您担心么?”不想要老夫人经历一次后怕,百里秋水笑着将话题重新拐了回去,“老夫人您还没说呢,三皇子怎么了?”
“真没想到,昨天那一场刺杀,竟然真的是三皇子做的。皇上在知道之后大动肝火,后来又听说四殿下受了重伤,陛下就更加怒不可遏了。”老夫人颇为感慨道,“皇上这一怒,便下令将三皇子降为庶民,流放边疆,原本的三皇妃也要一起陪同。”
“这往后啊,哪还有什么三皇子了……”老夫人道,“王妈妈听的仔细,还告诉我说,康贵妃因为皇上的这个决定,在墨琼殿的门口跪了整整一夜,不敢求皇上完全原谅,只是求他不要让三皇子流放,以平民的身份待在扬城。”
“可直到康贵妃在天明的时候跪得晕倒了过去,皇上也都是铁了心的不打算更改自己的命令,只是令人将康贵妃抬了回去,又派了个太医过去,就再也不肯听任何关于康贵妃的消息了。”
百里秋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足相残,也难怪陛下要动如此大的肝火。”
“这还不止呢。”老夫人又道,“这次动手的人是三皇子,行刺的时候,又是在三皇妃的母家,皇上也因为这迁怒到了廖府的头上,认为此事同廖府绝对脱不了干系。”
由于廖府同百里府一贯的恩怨,老夫人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太过感慨的表情,“原本廖勤之被重赏封了个四品文官,现在这四品官员不但没的做,还被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扬言此后朝廷当中,永不再起用廖家任何子孙。”
王妈妈在一旁感慨道:“看来现如今四殿下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当真是其他皇子比也比不得的,否则皇上也不至于如此大动肝火,还把廖府给牵连的这么惨。”
闻言,百里秋水的眼底浮起一抹轻笑,皇上这一次的重罚,明着看是宇文凇连累到了廖家,可实际上,却是廖家将宇文凇给拖累了。
廖家权势太大,又接连出了不少为朝廷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人,功高盖主的权大势大之家,若是在战乱年代,兴许还是可以得到重用的臣子,可现如今空明最是安稳,百姓当中也是一片歌舞升平,像廖府这样的存在,在皇上的眼中非但不是可用之才,反而是一颗不拔不快的眼中钉。
这次的事情,想必皇上只是听了个大概,心里便已经有了决断,至于那切实的证据,皇上自然也不会真的命人去找。这是一个难得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甚至都不必自己费心思布置,就能够狠狠打压廖府的机会,皇上怎么可能轻而易举便放过?
现在皇上已经借着这怒意,彻底斩断了廖府伺候子嗣入朝为官的可能,倘若廖至公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就应该懂得这是皇上给廖家留的最后一条退路,不要再企图让廖家翻身,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将军,将来也可以保证廖家的人一世荣华富贵,平安终老。
但他若是还不甘心,硬要因为这件事,在皇上的面前讨还一个公道的话……百里秋水眼底的冷笑又明显了几分,到那时,廖府这棵大树可就要彻底倒了……
又感慨了几句,老夫人才又说道:“对了,方才你提到了伊人的婚事,王妈妈刚把备好的家装单子给我拿了过来,我这老眼昏花的,实在是嫌累不想要多看,你就替我瞧上一瞧,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眼看着不过几天百里伊人就要出嫁,嫁的还是九皇子,可直到现在嫁妆才刚刚罗列出来,足可以见现如今老夫人的心中,是多不重视这个嫡出孙女。
百里秋水从王妈妈那取过单子,从头到尾看了一边,“老夫人,这嫁妆,会不会略略单薄了一点?”
“我是比这以往咱们府里嫡女出嫁的嫁妆来预备的,这也是老夫人的意思。”王妈妈连忙道。
“这……会不会有些不妥?”百里秋水只要稍稍一想,便不难想得出,等到百里伊人看到这些嫁妆时,恐怕少不得要来欣荣院闹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