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公,求您慢走一步!”
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的郭公公,只消看上一眼就清楚,百里伊人塞给他的这只玉镯大概价值几何。将那玉镯收了,他的脸上才算是有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郭公公,我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百里伊人哀求道,“大哥他现在人在哪里?”
“百里公子正在押送回来的途中,至于出了什么事情么……”
有了那玉镯,郭公公也不着急走了,慢条斯理道:“大小姐,方才奴才不是说了么,大少爷他办事不力,运送过去救急的粮食全都发了霉。现如今灾民正等着这粮食救命,大少爷却毁了这些粮食,陛下勃然大怒也在情理之中。”
“不可能!”百里伊人煞白着一张脸,强认住那即将要冲出来的了眼泪,“这种天气,好好的粮食怎么会烂掉?!一定是有什么人构陷大哥,一定是的!”
“大小姐,那粮食可是在半途负责接洽的大人亲自一箱箱验查过后,才确定是全都霉烂了的,这一路上护送粮食的都是大少爷,几乎寸步不离,谁能在这其中动了手脚?”
百里伊人咬牙切齿,急昏了头的她竟脱口而出:“必定是准备粮食的人和我们百里家有私怨,必定是那人构陷报复我们!”
就在这时,一旁的百里秋水却紧接在百里伊人的话音之后,轻声道:“大姐姐慎言,负责准备粮食的人可是四殿下,难道大姐姐是在怀疑,是四殿下动了手脚,要陷害咱们百里家么?如今大哥和父亲都已经出了事,是不是误会姑且不提,但这时候,大姐姐说话还是小心些的好。”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委屈,失落,愤怒,怨恨,一股脑地聚集在了她的胸口,尤其当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百里秋水身上时,这种情绪更是在一瞬间喷发了!即便百里秋水就只是神色如常地看着自己,可那在百里伊人的眼中,无疑却是对她的一种讽刺!
百里伊人咬着牙,“我知道了,你向来都不满意父亲和大哥是如何对你,所以现在他们出了事,被人给构陷了,你也只会觉得痛快,是不是?!是不是这样?!”
“我也是百里家的一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我也还是懂的。”百里秋水眉心紧了紧,只是目光当中除了一抹淡然的冷意,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感情了,“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提醒大姐姐,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该谨言慎行,不要再加重父亲的罪名了!”
“我什么时候加重了父亲的罪名!?”百里伊人浑身哆嗦成了筛子,看向百里秋水的视线,像是恨不得将她撕碎了吞入腹中!
百里秋水轻叹一声,颇似无奈地看着百里伊人,“方才郭公公不是已经说过了么,父亲这次入狱,原因就是陛下认为父亲教子无方。倘若大姐姐你现在又当着郭公公的面,口无遮拦,还意图栽赃皇子清白,这件事若是再传到了圣上的耳中,父亲岂不是又会罪加一等?”
“大姐姐的心中担忧父亲,这我明白,秋水也是同大姐姐一样的担忧父亲与大哥,可胡搅蛮缠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令父亲处境更加艰难。大姐姐,在这种时候,即便你心中再有不忿,也暂且认认吧。”
几句话就将她给说成了胡搅蛮缠的蠢人,百里伊人又急又气,只觉得胸口堵上了一块重重的铜块,让她连呼吸都快要窒息了!
她的话说的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外人听起来的确是理智又大气的一番话,可同她面对面站着的百里伊人,却在触上她眼眸当中的那一丝狡黠寒光时,身子猛地打了个寒噤。可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百里秋水的眼眸却又如往常一般,令人丝毫也看不穿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大小姐,府上三小姐说的不错。”郭公公神色也凝重了些,话语当中隐约带了几分警告,“这紧要关头,大小姐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几句为妙吧。”
“郭公公!”濒临崩溃的百里伊人战战兢兢地问,“我大哥……还有父亲,他们……他们会在牢里待多久?陛下什么时候才会放他们出来?”
郭公公隐晦地笑了笑,声音里透着一丝冰冷的凉意,“陛下正为了灾民的情况担忧,大少爷在这关头将救灾的粮食毁了,大小姐认为陛下会如何处置?”
说罢,郭公公拱了拱手,“奴才还得回宫复命,告辞了。”
百里伊人手脚冰凉,愣在了当场,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想到郭公公那个隐晦的笑,百里伊人就觉得胸口像是有一只冰凉的手正在用力搅动,他难道是在暗示自己,这次大哥犯的错非同小可,陛下决不会轻饶?!
百里伊人顿时觉得全身都酸麻了起来,她的目光空洞且惶恐至极,身子抖的几乎就要就地瘫软下去,“母亲,母亲……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父亲和大哥到底怎么了!?”
“别慌,别慌!”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大夫人,脸色还有些难看的青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都还不清楚,别慌!”
她的声音虽大,只是语调当中却没有了往天的底气,这低吼出来的声响,反倒更像是在自欺欺人,将她心底的恐慌换了一种形式地展露了出来,“刚才郭公公不是说了么,陛下对你父亲只是责罚,并没有真的要治罪!他不会有事的!”
“那大哥呢?”百里伊人紧紧地盯住大夫人,等待着她的回话,似乎现如今,母亲的回答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尽管这从她口中说出的,并不一定是真像,甚至有可能只是她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的话语。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问出这话之后,大夫人却半张着嘴,缄默了半天,始终都是一副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的情景。
耽误了救灾,陛下勃然大怒,这后果会是什么……即便是她想要说些话来给大家宽心,她一时也着实想不出有什么能说的。
见到大夫人这强作镇定,却明显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老夫人立即便明白了几分,颤巍巍地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都没有说出来,就仰头晕倒了过去。
“老夫人!”大夫人也顾不上别的了,眼看着老夫人晕死了过去,赶紧手忙脚乱地命人先将她送回了欣荣院。
老夫人一晕倒,百里府顿时忙了个人仰马翻。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一场混乱当中,皇甫翌辰只身一人,悄悄从百里府的后门走了出去,在街上看似漫无目的地晃了一会儿,之后便走进了临近的一家戏楼,直奔二楼雅间而去。
就在这二楼的雅间当中,宇文润早已经等在了这里。
一见面,皇甫翌辰先冲他拱了拱手,笑道:“恭喜恭喜,这次救济粮途中霉烂,险些耽误了灾民救助,听说要不是有你四皇子自行捐赠的几车粮及时送到,恐怕会有不少灾民活活饿死。过了这一回,皇上恐怕会对你更加另眼相看了。”
“这还要多谢府上三小姐,要不是有皇甫公子这冰雪聪明的妹妹,我也想不到要这么做。”宇文润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看皇甫翌辰坐了下来。
这次赈灾粮的事情,面上看起来是他同百里秋水二人互相利用了一把,可实际上,他所得到的却远远胜过于她向自己要求的。只是不知道,她之所以这样倾尽所能地为了他出谋划策,这内里究竟是出于什么……
“秋水的事先不说,我想要知道的,已经打听到了多少?”皇甫翌辰面色慵懒地将一颗梅子丢在嘴里,似笑非笑地将视线横过去扫了一眼。 的了。”
宇文润浅笑着饮了一口茶,而后微微正了正神色,压低了嗓音,“我找不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但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年将你送出皇宫的那个理由是假的。”
皇甫翌辰缓缓一眨眼,脸上并没有多少惊愕的神色。
“还有一点,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同你的身世有关,但我总觉得这有些奇怪。”宇文润又道,“你的生母董皇贵妃,是一入宫便有了身孕的,当时的皇后已经坐稳了后位。在董皇贵妃发现怀有身孕,直到你降生,皇后娘娘都不曾对董皇贵妃出手过一次。”
这次皇甫翌辰的眼眸当中才划过了一抹异色,可他随即又恢复了先前那漠然的神情,“若是她同皇贵妃的私交好,会放她一马也不是不可能。”
“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想,会以为皇后是心软了,放了你一条生路,可是当你降生之后发现你是一名皇子,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将你送出宫。”宇文润摇了摇头,“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董皇贵妃虽然在宫中过着隐居的天子,可她同皇后的关系却并不友善。”
“在宫中,那些暗处的厮杀,即便是我不说,你也应当多少猜得到。董皇贵妃在后宫,除了没有凤印,身份几乎是同皇后一般尊贵的存在,她若是生下了皇子,那么对于皇后的太子来说,便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所以……怪就怪在这里。”
宇文润的神态当中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不解,“面对着如此危险的一个敌人,皇后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要出手铲除的打算,而且原因也并不是因为姐妹情深,不认杀害好友腹中胎儿。那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皇后连一点想要除掉你的打算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