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房间,桌上摆着的那口木头箱子,应该就是老夫人派人送来的东西了,而在那木头箱子的上面,却还放了一只小小的木匣,至于这,应该就是花琼口中,那不属于老夫人的东西了。
打开那小木匣,百里秋水眉心禁不住微微一挑,当那木匣在自己的手中,只是开启了一道缝隙之时,里面那莹润柔和的光芒便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那缝隙当中挤了出来,即便是白天,也能隐隐约约看得见里面那颗珠子所散发出的莹润光芒。
“夜明珠?”百里秋水打量着这颗珠子,这珠子有成熟的龙眼大小,在夜明珠当中算不得最顶级的尺寸,可从那光泽来看,这也已经算的上是夜明珠当中的上品了,如此珍贵的珠子,可不是谁都随随便便就拿来送人的,“这是谁送来的?”
“是九殿下!”花琼有些惊惧地眨了眨眼睛,“小姐,九殿下为什么又给你送来了东西,他们又要打什么主意?”
端详着那夜明珠,百里秋水轻轻吐出两个字:“求和。”
花琼有些愣住了,她听不懂百里秋水这话的意思,毕竟宇文易在身份上,足足要压过百里秋水不知道多少,就算是这两个人真的起了什么冲突,该主动拉下脸来去求和的,也该是身份低人一等的百里秋水才对啊。
百里秋水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冷笑,宇文易现在恐怕还不能肯定给宇文润出谋划策的人就是自己,在这不确定的时候,都能送来了这样一颗珍贵的珠子,看来自己估算的还真是不假,如今的宇文易,的的确确可以用损失惨重四个字来形容了。
如今的宇文易,虽然在暗中积聚了不少的势力,但他毕竟底子太薄,目前唯一的信息来源,靠的就是宋三这步险棋,如今宋三一除,他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一枚听话的棋子。及时有效的信息,有时候甚至要赢得过满满一整座城池的精兵。
这个信息来源断掉的缺失,再想要弥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而且在近段时间之内,再想要找到像是云来赌坊这样强大的信息网供他依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即便他不能肯定,不能断定这件事就是同她有关,但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他也要尽最大的努力,想办法同她和解,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将那夜明珠托在掌心之中,百里秋水眼底的冷笑已经毫不遮掩地蔓延了出来,这颗夜明珠固然价值不菲,可她心中对他的恨意,哪里是这区区一颗夜明珠就能弥补了的?!
见花琼还是一脸茫然的神情,百里秋水笑了笑,将那夜明珠收好,“总之,这不是挑衅。你安下心来就是。对了,帮我从老夫人送来的衣裳料子里面挑上两匹好的,给五姨娘和兰芷送过去。”
“好,小姐,奴婢这就去。”听她这么说,花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追问什么了,低了头专心致志地去整理那箱子里面的衣料去了。
过了腊月二十八,剩余的那两天时间,就在扬城这大雪纷飞当中,一眨眼便过去了,眼看着就到了年三十。
到了这一天,一直在祠堂罚跪的百里昔年,也得了老夫人的恩准,只跪了大半天便出来了,尚未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一家人便已经早早地在前厅坐齐了,只等着上朝至今还没有回来的百里于道。
现在的百里昔年得了教训,尽管心里仍旧恨得冒火,可表面却是一副真的知错悔改了的样子,他的这一表现,倒是令老夫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按照惯例,五姨娘仍旧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身上穿着的却不像是往常一样寒酸了,百里兰芷也是如此,身上穿着的,总算是有了几分小姐的样子。百里兰芷的脸上带着一丝有些腼腆的笑意,视线有些怯生生地打量着百里秋水这边。
趁着没人注意,百里兰芷悄悄地同百里秋水说道:“姐姐,娘说她好久都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了。”
看百里兰芷的眼睛当中,难得地恢复了一丝晶亮,百里秋水的心里便禁不住一软,扭过头,注视着她的眼睛,“兰芷,你要相信姐姐,用不了多久,姐姐就会让你和娘每天都能穿这么好的衣裳。”
百里兰芷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百里秋水微笑着,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不只是这样,她不只是要让她们能穿上最好的衣裳,她还要让她们从此不必再唯唯诺诺,可以昂首挺胸的面对这府里的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只见老夫人却忽然拧了拧眉,“都已经什么时辰了,道儿怎么还没有回来?”
“是啊,今儿是大年夜,最近也不曾听说过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人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大夫人等得也有些焦急,眼看着这天已经黑透了,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这其乐融融的年夜饭本该已经开席,可百里于道却始终不见人影。
众人又等了小半晌,终于老夫人忍不住了,正要吩咐人沿路找过去的时候,却见门帘猛地一掀,百里于道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便一头扎了进来,跟随着呼啸而入的寒风一同卷入的雪花,一遇到室内这温热的空气,瞬间便化成了点点水珠。
这显然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即便是不用大夫人的眼神暗示,百里昔年也清楚的很,于是在百里于道刚一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迅速起身迎了上去,可还不等他笑着吐出一个字,百里于道那一记愤怒的拳头就已经结结实实地挥在了他的脸上。
倘若说上一次他和楠枝的私情曝光之时,百里于道挥在他脸上的那一耳光只是小惩大诫,那么现在这结结实实的一拳头,则是赤裸裸地表达了他的愤怒。
当百里昔年的头被这重重一击给打得倒向一旁时,有一粒白色的东西夹杂着血花从他的嘴里跟着蹦了出来,在地上跳了跳停了下来,赫然是一颗活生生被打掉的牙齿。百里昔年一个踉跄,狼狈地跌倒在了地上。
“大哥!”百里伊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连忙冲出去,手还没来得及触碰到百里昔年,便被百里于道那炸雷一般的怒吼给吓得愣在了原地。
“谁也不准管他!”百里昔年怒瞪着一双眼睛,额角青筋毕露,还在突突地跳动着,他那暴躁狂怒的神情,吓得百里伊人又是一个愣怔。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了?”见儿子被狠狠地打了这一拳,大夫人也急了,赶紧站起身,拦在了百里昔年的面前,“今儿可是大年夜,别人家都高高兴兴地吃团圆饭,你可倒好,一回来就动起了手,你就不怕惊到老夫人吗!?”
一见到有热闹可以看,三夫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站起身假意打圆场道:“大哥,你这火气怎么这么大?昔年他犯了什么大不了的错,能惹得你这么火冒三丈?”
三老爷百里仁平脸色一紧张,赶紧伸手把三夫人给拉回了座位上。他比她要更加了解百里于道这个大哥,今天要不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他也绝不会在一家人面前如此失态。像这样狂怒的神情,从小到大,他都还没有在这个大哥的脸上看到过。
而一旁的二夫人,却只是脸色微微动了动,随即便继续沉默着坐在原处,根本不打算开口说个一字半句。皇甫翌辰的神情在最初的错愕过后,随即便隔着桌子,看向了百里秋水,她说的有好戏看,难不成指的就是这?
百里昔年捂着脸,剧痛的感觉从他被打掉牙齿的地方蔓延开来,让他半边脸都酸麻不堪了起来,鲜血流了满口,一张嘴那血泡沫便涌了出来,“父亲,儿子究竟做了什么,能让您有这么大的火气?”
吐了口满是鲜血的唾沫,百里昔年又紧接着道:“父亲,您打我骂我都不要紧,只是别吓坏了老夫人!”
老夫人也从那惊愕当中回过神来,阻拦道:“就是说呢,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得闹成这个样子?!是不是真要吓到了我这个老太婆你才甘心!?”
百里秋水微微挪了挪身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果不其然,事情不但像是她所预料的一样,而且还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百里于道的脸上就像是有数百条蜈蚣爬过一样,青一阵紫一阵,手指直直地戳着百里昔年,“这个小畜生,我今天要是不能活活打死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咱们百里府的百年基业给毁于一旦了!”
说着,百里于道又嫌不解气,一把推开了拦在自己面前的大夫人,穿着厚重靴子的脚,对准地上的百里昔年就是一通狠踢狠踩,百里于道虽然是兵部尚书,却是个文官,力气虽然有的是,但却不懂打人的招式,那一通猛踢,在旁人的眼里甚至有了几分滑稽可笑。
“道儿!”老夫人看不下去了,站起身便拦在了面前,气冲冲地盯着百里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非要在我面前,活活打死我的孙子你才甘心?!”
百里于道咬着牙,那挥起的拳头终于是软绵绵地收了回来,他不能对着老夫人出手,只是神情当中的怒意却分毫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