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家有个不经传的规矩,宋家的佣人都知道,饭桌上不得出现任何海鲜,不得去碰花园里的山茶,庄园里时时刻刻都要放着风筝。
宋家上下全都知道,他们的家主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去碰花园里的山茶。
这一任家主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庄园里的几千平的花园脱胎换骨。
倾尽人力,将花园里品种珍贵稀少的花全都拔掉,独留满园的山茶。
远远望去,火红的山茶热情如火,娇艳欲滴。对外人来说,那是禁忌,只有在宋满目身边的宋谦知道,那是宋满目心头难以忘记的朱砂痣。
“家主。”宋谦无奈的在花园里找到失踪一整天的宋满目,“家主,今天的董事会所有人都等了您一天了。”
“那就让他们等去吧。”
石凳上,套着高领外套的宋满目痴痴的望着满园春色,带着黄昏的慵懒,枝头上嫩绿的茶叶被风轻轻带到石桌上,智能音箱里,正放着女孩清冽甘甜的音乐。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
再见坚决如铁
昏暗中
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黄昏的地平线
划出一句离别
爱情进入永夜”
宋谦认出这是唐姝妮在综艺里翻唱的《黄昏》,才突然发觉,今天是唐姝妮的生日,心底便了然。
“家主,董事会那边我会安排。”宋谦说完便要退下,却被宋满目叫住。
“既然来了,就陪我坐坐吧。”
花园里打理得再好,也耐不住有虫蚊,不知名的小虫子“吱呀吱呀”的叫着,黄昏过暮,黑夜降临,宋谦看着空中星光闪闪,突然有些感慨。
初遇宋满目时,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
那时候少年十六有余,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眉眼间还没有现在的戾气,只是眼里始终有化不去的忧愁。
那时他在国外留学,年少轻狂,犯了事,是宋满目一手资助他上完所有课程。
所以毕业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国,去CN面试。
那时宋满目二十一,刚上任CN副总,可以说,他是一步一步见证他是如何成就今天的地位的。
“既然心底还念着夫人,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没有在念着她。”
轻轻浅浅的话让宋谦满腔劝慰都噎在了嗓子里。
气氛瞬间安静,只剩虫鸣“吱呀吱呀”的叫着,许久许久,宋谦才开口:“家主你不能这样自欺欺人。”
宋满目眸中有什么东西因他的这句话龟裂了,轻轻垂下眼睫,低声道:“我念不念她,都不是去打扰她的理由。”
“……”
“她已经不再需要我手中的糖了。”
晚风拂过,带着阵阵花香,夹杂着火红的花瓣。多年前,那个在他耳边聒噪不安着他伤口的女孩,不会再被他随手的一根棒棒糖打发了。
山茶阵阵飘香,远处缠绕的风筝在空中摇摇曳曳,他远远望去,当年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女孩仿佛就站在茶树下,娇软的冲他笑着。
“宋满目!你会不会做风筝啊!”女孩看着他手脚不利索的,说着要抢过他的手里的工具,却被他举高了,“谁说我不会?你别着急取笑我,等会让你瞧瞧!”
他手指捏着扁细的竹条,和油纸缠绕着,竹条不听话的很,用力去弯折,结果刮破了他的手指。
唐姝妮看着他冒着血的手指咯咯笑,“宋满目,你就这点能耐?”说着接过他手中的工具,有模有样的给他示范起来——
“嘶——”
宋满目无奈的看着同样刮破手指的唐姝妮,握着给她处理伤口,“叫你逞强?”
“我又不是没做过,这竹条实在坚硬,不好不好。”
宋满目笑着摇了摇头,听着女孩的吐槽,撕了一个创可贴,对着她的食指正要贴,却被她抽回了手指,“别别别,我等会还要写愿望呢!”
闻言的宋满目嗤笑一声,将创可贴贴在自己手指上,“等会有你疼的。”
女孩满不在乎的“切”了声,拿起笔就要写,顺带还带上他,“你也要写!”
宋满目看着塞了满怀的风筝和笔,叹了口气,骂了句“幼稚”,拿起笔在风筝后面画了只兔子,“写什么?”
唐姝妮低头刷刷刷的正写着,头也没抬,“随便啊,愿望,或者你心底想说的话,都可以。”
“唔。”
宋满目写完时,唐姝妮还没停笔,他凑过去,却被她无情推开,一脸严肃,“不许看!看了愿望就不灵了!”
宋满目挑了挑眉,“讲究那么多?”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收回看的目光。
唐姝妮拿着风筝,还不忘拿着他的风筝塞在他手里,“快点快点!我们去放风筝!”
宋满目认为今天并不是一个放风筝的好日子,阴沉沉的天,虽然风大,但也不适合。
“今天的风好大!”一旁女孩已经兴致勃勃开始捣鼓她的风筝了,对于这样的天气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宋满目无奈叹了口气,顺着她的意陪她闹。
风确实大,也利于风筝放飞,两个风筝没一会儿就空中摇摇曳曳的,唐姝妮兴致很高,小跑着不断放线,风筝越放越高,他的还在原地不动。
“宋满目你行不行啊哈哈哈!”唐姝妮在远处笑着调侃。
宋满目没说话,只是笑着追上她。
郁郁葱葱的草地,踩上去都是软的,银杏树的金黄飘飘洒洒,女孩手牵引着风筝,回眸冲他一笑,这一刻,从未觉得世间万物如此美好。
“满目!姝儿!要下雨了!快回来!”远处梁诗荷和宋家的佣人拿着伞,在唤他们。
“哈?”女孩回眸有些意兴阑珊的看着梁诗荷,下一秒,一滴雨砸在了她的脸上,她伸手抹去,看着风愈来愈大,匆忙收了线,朝梁诗荷跑去。
宋满目脱了外套,盖在她脑袋上,宽大的外套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的,雨点尽数淋在他的外套上,转眼没了踪迹。
他半搂着她跑着,侧头,看着她怀里紧紧护着她的风筝。
“呼——”女孩跑到梁诗荷的伞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外套还给他,“谢谢呐。”
他伸手正要接,一阵凉风呼啸而过,带起她乱舞的秀发,她忙去理,手中一松,怀里的风筝挣脱而出,飞向天空。
“啊!我的风筝!”
宋满目看了眼女孩失望的眼神,将手里的风筝塞到她怀里,奋身冲出雨幕。
“宋满目!”
“满目!”
身后在叫着他的名字,而他耳畔皆是女孩的声音。
风筝收了线,飘不了多远,倒挂在一颗银杏树上了。
雨幕中,他随手抹了把淋在脸上的雨水,挽起袖子爬上了树。
金黄的银杏树啊,别让她的风筝吹走,不然小姑娘待会又要伤心了。
银杏挺拔的枝干对他来说并不难爬,伸着长臂,将挂在枝头的风筝拿下,远远的,他看见女孩原地欢呼的模样,冲他挥着手,“宋满目!好了!快回来!”
隔着重重雨幕,女孩脸上的雀跃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眉眼弯弯,明眸皓齿,雨水将她的裤脚打湿了,她怀里紧紧搂着他的风筝,笑得明媚。
顺着雨幕,看痴了他。
‘不许看!看了愿望就不灵了!’
宋满目低头,看向手中的风筝,雨水不断砸下来,但他还是看清了上面那一行小小的字——
‘好想好想,和他放一辈子的风筝。’
“家主,人要向前看,不能总沉迷于过去。”宋谦轻浅的声音将他拉回思绪。
宋满目抬头,看向花园中央摇摇曳曳的两个风筝,倔强道:“我没有沉迷,也没有很爱她。”
我没有很爱你,真的。只是,你刚好离开在,我开始懂爱的时候。
月光纷纷洒洒,照在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风筝上,油纸上,画着一只胖胖的兔子,旁边字体飘逸不羁。
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姿,照亮了他眼角那抹不易察觉的晶莹,无限落寞。
‘好想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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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注定是悲剧的话,为什么你当初还要选择遇见?’
‘当初选择遇见的时候,我心底想是——
如果我们之间的结果注定是悲剧,那么我希望过程能够甜一点。可以分开,但求不遗憾。’
‘我和你的区别就在这。’
‘如果是我的话,这种一开始就注定结局的遇见,我不会就只是为了遇见而遇见。’
‘我会让这场遇见,逆转结局。’
一见终无缘,怀悲空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