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蓬莱城内,入眼之处行人接踵摩肩。摊贩叫卖之声,讨价还价之声,乞讨之声声声入耳。行人有衣着鲜丽也有衣着褴褛的。
“抓小偷啊!”一名年轻的女子的尖叫声传入李裕的耳朵。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位头戴幞头,身着白色绸质直裾长袍的年轻男子拉着身旁一个贼眉鼠眼的人衣袍喊道,明明男子装扮却喊出女子声让李裕愣了愣。
待看清那人喉节处才明白,这应是那户大小姐,闲得蛋疼女扮男装出来玩耍被小偷盯上了。
“快松手,你个兔儿爷!老子在地上捡的,这里这么多人,凭什么说这个钱袋是你的?你喊下他,看他应不应你!”那男子一脸有持无恐的样子。
“哈哈……兔儿爷,你快喊喊看,要带劲点,说不定这钱袋腿一软,就应了你!哈哈……”周边有人趁机起哄。
“啧啧,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脸蛋,不小心摔花了可就值钱了哦!要不你陪我一晚,这钱袋就给你!”那个贼眉鼠眼干瘦的中年人笑嘻嘻道。
“你……你……你个流氓,登徒子!你……”那女子骂了两句就词穷了。
那干瘦的中年男子看用围的人都视若不见,得意的吹着口哨。
李裕眉头一皱,走了过去伸出右手直接抓住他拿钱袋的手腕一拉一抖,那干瘦惨叫一声,松开了钱袋,捂着手惨叫着。
在钱袋坠落时,李裕抬足一踢,伸手接住飞升的钱袋,递给那位男扮女装的女子。
环视一周喝道:“尔等枉为我大唐人,我大唐人昔日血性何在?尔等今,遇强凌弱而视之不见,他日若临之尔等之身,尔等待何为?!”
“这位兄台,此乃我等之错!但何以认为钱袋是这位郎君的?”一个身着青衫,手持折扇的白面青年一合折扇,向李裕拱手道,好不潇洒。
“这位兄弟,请借钱袋一用!”李裕转首向那女子道。
“谢谢恩公!”那女子道谢后递出钱袋。
“你闻闻钱袋上的味道就知道了!”李裕淡淡的道。周围人们也一脸不解,这闻一下就知道了?
“咦!荣宝斋的熏香味,还是桂花味的!原来如此!兄台高明,吾远不及也!在下杨子健,请问兄台高姓大名?!”那青衫年轻人白李裕抱拳弯腰一揖道。
“在下武安村李裕!杨兄,幸会!幸会!”李裕回了一礼,客套两句转首向那白袍女子道:“这街上三教九流鱼龙混,兄台还是尽量少出为好!”
李裕看着还蹲在人圈内的干瘦汉子,帮他将关节复位道:“世道虽然艰难,我知道你等困苦,但这世上谁个容易?就算是皇帝也自己的难处,所以这不是尔等作恶的理由。
如果你等愿以自已的力量堂堂正正吃饭,可来武安村找我!如要寻仇也可来武安村找我,但是再让我遇见你等作恶,这只手我就废了他!”
“杨兄,在下还事情要办,就此告别,后会有期!”李裕站起来向杨子健一拱手转身就走。
“李兄,小弟住在晏东来天字甲号房,兄台有空来聚聚!”杨子健对着李裕的背影喊道。
“别走啊!还没说怎么回事呢?”吃瓜群众顿时不依了。
“想知啊?!那现在请大家跟我念:蓬莱杨子健貌胜潘安,才高八斗,风流倜傥,卓尔不群!我便为大家解惑!”杨子健唰的一声撒开折扇扇了两下,一副高士模样。
“切……”
顿时周边人群嘘声一片,转身汇入旁边人流。
“哎哎哎!别走啊!你们别走啊……”杨子健跳着脚,一脸不岔,“一帮没眼光的人!”
“嘻嘻……”他身后身着男装的女子捂嘴轻笑。
“你倒底是男是女?”那声嘻嘻听得杨子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哼,没眼光的人!”那身着男装的女子哼道,然后转身离开。
“我……”杨子健顿时脸色一僵,这报应也太快了点吧!他无语的摇摇头,摇着折扇消失在人群里。
李裕跟着张推来到一家茶楼,李裕顿时心塞不已,那玩意他是真的喝不惯呐。
此时茶楼中的人不算多,二人找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张推看着一脸苦色的李裕,心下闷笑喊道:“茶博士!”
“哈?!茶博士?!!!”李裕脑子有转不过来了。
“两位客官,本店有山南、淮南、浙西、浙东、剑南、黔中、江南、岭南的团茶饼茶,客官要吃那一种?”一个灰色麻布半臂衫的茶博士快步走了过来招呼道。
“我自煮。茶要山南团茶,活山泉水一壶,茶具要邢窑白瓷。”张推轻声道。
“好嘞!自煮两位,山南团茶,活山泉水一壶,茶具要邢窑白瓷!”茶博士高声唱道,“客官请稍候!”
李裕看得大吃一惊,喝个茶还有这么多道道。
二人悠闲的等在哪,竖起耳朵听着周边喝茶人的议论声,获取自已想听的信息。
“客官小心炭火!这是你的山南团茶,活泉水,还有茶具及香料。请慢用!”二位茶博士将张推所点的物件一一放好后,就转身离开。
看到那些个姜葱蒜阵皮的小碟子,李裕直接将他们收到一边道:“张老这次就让小子按自己的方式煮一次茶吧!”
“固有所愿不敢请耳!郎君请!”张推拈须道。
李裕挽了挽袖子,用湿巾净了手,用水将茶具清洗一遍,当他看到一个头底小,中间大,顶部有耳的铁罐子时愣住了,这个又是啥玩意儿?
“郎君,这个煮茶用的鍑!”张推及时救场,李裕顿时好感度+1。
“有没有烧水用的铜壶,泥壶什么,小点,别这么大!”李裕提出自已的要求。
“郎君稍等!”张推起身到掌柜处友好地的交流了一番,带回了一把带柄泥壶外加一位掌柜。
“郎君,这位是茶楼秦掌柜,深爱茶道,听闻我索器煮茶,想来一观究竟!”张推有些歉然道。
“没事!一些山野之法,主要是图省事,也没有什么新奇的。”李裕起身道,“秦掌柜,欢迎欢迎!请坐!”
李裕抬头掌柜大约四十余岁,头带幞头,白面长须,身着一袭灰白色圆领襕袍,足着长靿靴,身带一股儒雅的气质。
“这位贵客,秦某打挠了!”中年掌柜向李裕抱手一揖道。
李裕还礼后入座,将鍑从炭炉上撤下,将鍑中之水倒进泥壶之后,将泥壶放上炭炉!
他净手后,一边将茶团掰开,一边听着张秦二人论茶,也慢慢对大唐的茶道有一些了,一位茶博士眼明手快的送来一套茶碗。
茶圣陆羽他曾经听过,只是没想到他是唐朝人,而且也对往茶水里加姜葱茱萸类的玩意深恶痛绝,简直是知音呐!他没想到的是他所接受后世的泡茶法茶圣的观点可是居功至伟的。
他在每个茶碗中放入少许茶叶,静待泉水水开滚。张秦二人也停下交谈,看着他会如做。
水很快就煮开了,李裕用布巾裹住手柄将开冲入三个茶碗,茶叶在洁白的茶碗中顺着开水翻滚着,慢慢地张开茎叶,在逐渐变绿的茶汤中沉浮着,茶碗上方慢慢地弥漫着茶叶特有的香气,看得张秦二人一脸新奇。
李裕将茶碗递给二人,自已则捧起茶碗轻押一口,眉头皱了一皱,心下暗道:“好涩!还有一股子草青气。这是怎回?”
张秦二人也轻押了一口,眉头微皱。
尔后秦掌柜复饮一口道:“入口味青涩苦,但青涩苦后回甘令人难忘啊!”
张推也是点头道:“若是能设法去掉青味,此种饮不下于茶圣煮茶之法。”
李裕听到后脑中灵光一闪,抬头问道:“张老,你把刚刚那句话再重说一遍!”
“我是设法把茶叶中的闷青味去掉!”张推重复了一遍。
“对了,杀青!现在是怎么制茶的?”李裕突然想起后世一个名词。
张推大囧,合着你娃连怎么制茶都不知道。
秦掌柜看了他一眼,倒是引用茶经道:“俱是以《茶经》中记载之法:晴,采之。然后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则成茶矣。”
“没有炒茶之法吗?”李裕一听就明白了:大唐用蒸青,后世绿茶大多用炒青,所以泡出的味道自然有差异。
“炒茶之法?!”张秦二人均是一愣。
秦掌柜更是双眼发亮急忙问道:“什么炒茶之法?!”
“炒茶之法就是……”李裕将自已脑内关于炒茶的信息零零散散的给秦掌柜说了一遍。
秦掌柜站起身在原地踱了两步道:“既然李兄弟没将我秦宣当外人,我秦某人也不能见利忘义!我这就立下契约:等炒茶成功,凡我秦宣售出的炒茶都会分四成利给你。李兄弟稍等!”
“秦掌柜,不……”李裕话才出口,就被秦掌柜打断,“小兄弟这是看不起我这商贾吗?”
“秦大哥,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张推不着痕迹的拉了拉他,想李裕转念想了想,于是就应承了下来。
“老弟稍微等等,大青,去鸿运楼准备一席酒菜!”秦宣对着一个茶博士喊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入柜台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