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四,北沧某地。
深夜,一道灰影出现在人前,声音阴沉:“主子,出事了,东西不见了。”
屋檐下,一身黑袍的男子接过暗卫递上的消息,再松手已然全是灰烬,宽大的帽檐下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备马,赶赴寒关城。”
“主子,不能前往……”斜后一抹影子近前挡住男子的去路,面对冷厉的眼刀硬着头皮说道:“君上说了,此行请你务必以自己安危为重。”
“让开!”男子将他手一拂开,影卫还想走上去说什么,却被方才的暗卫走上前来拦住了去路。
“择墨,主子的决定不是你我能够置喙的。”
择墨看向眼前的灰衣暗卫,神色不悦道,“择亓,此行若是出了事,你我二人谁能担得起。”
“主子的话就是命令。”择亓面色未变,依旧是冷面抱剑的模样。
夜色漆黑,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将天空的皓月遮的严实,瞬息间,不知何处的大风猛然灌进了巷子里,呜咽肃然的风声让人带马都变得不安起来。
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有力的声音,屋檐两边陆续有人起身将窗子关上。天顶的乌云突然加重了,一层一层仿佛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果然,仿佛只是瞬息之间,暴风裹挟着声势浩荡的雨水向被黑夜掩下的打马人袭来。
风雨不断,青石地面上,随着马蹄声映下了深深浅浅的血色,转眼间再被雨水冲刷,恍惚以为那是错觉。
“君上,有密报。”暗卫飞身将掠过青空的白鸽截下,脸色微凝的将密信取下递给一身凛凛紫袍的男子。
重孽接过信一扫而过,面色突地一变,抬手一声口哨,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传来,不过眨眼,一匹暗红色没有任何杂发的马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翻身上马,看向暗卫沉声道:“联系十七,着令他立即带人从燕京赶往寒关城。”
说罢,重孽手一勒缰绳,扬鞭而去。
深林之中,泱泱树木翠的越发浓郁,夜里被雨水润湿的地面带着泥土的独特香味,两道人影匆匆会面,择墨看向对方神色焦急的问出声“怎么样,有主子消息了吗?”
闻言,择亓摇摇头,一向冷面的他在此时也眉间紧锁。
“没有。”
顿了顿,择亓再次说道:“我已经传密报回山庄了。”
择墨将手重重的砸在了身侧的树上,鲜血直流。“一开始,就不该让主子孤身赶赴寒关城。”
择亓见状眉头微皱:“择墨!当务之急,是先将事情弄清楚。我们分头再将这里翻一遍,还没有消息就去燕京找十七他们会合。”
“行,当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唳——!”
“是寒山!”两人突地对视一眼,择墨凝眉道:“君上居然出山庄了!”
“不行,这样下去,主子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择亓心下一沉。
择墨神色严肃的将海东青身上的密函取下,只一眼,他心猛地就是一沉:“不好,北沧遣派的使队中,厉王失去了踪影,只怕他已经提前赶往天晟了!”
“四妹妹……我们该出发了。”角门前的车帘被掀开,露出李璋珚精致姣好的侧颜。
李琼琅挑挑嘴角,正欲上马车,只听斜后侧一道驭马的声音蓦地传来。“等一下!”
李璋珚与红药闻声朝着少女后方看过去,只听红药说道:“是七少爷。”
闻言,李璋珚眸底微不可见的闪过一抹暗光,芊芊素手将打起的车帘放下,留下轻柔的话音给红药,“既然是姜七少爷,我便不露面了,只是,还请转述一声,时间不多了。”
“你怎么来了?”李琼琅挑眉看向来人。
是姜玉珣没错,姜七少虽然与李琼琅两人在姜家是相看两厌的对头,但要说起来,两人年纪相仿心性相似,一起玩一起捣乱到大,李琼琅与姜家七位公子之间,情谊最是深厚的许还是姜玉珣。
“哼,我就不能来吗?”姜玉珣没有翻身下马,他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哼了一句,接着他欠揍的声音又说道: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定小王爷一番呢,一道赐婚的圣旨就能吓得昔日在姜家要风就得雨的李四小姐,麻溜儿的离开晟京了,诶……你说,本少爷是不是应该好好请定小王爷吃一顿饭聊表谢意?”
李琼琅听到这话转身就要走,真是懒得连一个字都不想回他。
“诶,别走啊!”
李琼琅立住脚步,侧身看向他:“说正事。”
“正事就是,”姜七少神秘地笑笑,好不欠揍的声音传出来:“你看我们从小玩到大,这次出门,我们一起玩吧。”
李琼琅:“……”她真是见鬼了才相信他。
姜七少看着少女面色越来越黑,心知不妙,当下就将手里的小木匣子扔给了少女,然后转身策马,行前匆匆说道:“三叔都把四哥五哥的信物给你了,我也没什么给你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是我几年前捡的,看着像是个好东西,送你了,你可别太感动了。”
看到听见这话哭笑不得的红药,李琼琅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接下盒子,算他跑的快!
天色渐明,打更人渐渐没了声息,平稳行驶在路上的马车内,女子的声音依旧轻柔往昔“卯时快要到了,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出城了。”
“恩…”李琼琅闻言轻恩了一声,全然一副闭目养神什么都不放心上的模样。
卯时四刻,马车出了城,城门守将放行时,说道是李璋珚前往相明寺上香,李璋珚惊才的名声在晟京早已经越传越广,守城小将本以为是孤傲的千金小姐脾气,却见到的是李璋珚大方得体的笑容和温婉有礼的声音。
也因此,百姓间渐渐传出了李璋珚是真正的名门修养闺秀礼仪的典范,更甚至因此得到了天晟皇后亲封的县主之位。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马车渐行渐远,等到了目的地即将下马车,李琼琅蓦地转身回望了李璋珚一眼,少女的声音薄凉透骨。
“三姐姐…此行山高水长,他日定王府知道你今日所作,你可有何打算?”
这句话是试探,也是她给李璋珚坦白的唯一机会,日后再见,李璋珚若再要算计自己,便不要怪她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却只见李璋珚指尖一颤,须臾脸上扬起浅淡的笑容,说道:“事已至此,四妹妹不用担心。”
李琼琅看向她,唇边划过一抹轻笑,对上她的目光,李璋珚心底隐隐发颤和愧疚,之后那一点愧疚在心底沉寂掩埋,化作一声保重,“四妹妹此行,保重。”
李琼琅接过身边红药递上的红色披风,抬手将宽大的帽檐戴好,逢时听到她最后的两字,侧目看过去,平静从容的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三姐姐也是,保重。”
李璋珚定定的看向她的身影,神情微抑,少女转身,赤红的衣袂携风而扬,这抹利落潇洒的红衣背影,终于,也暂时向这座风雨将起的晟京城作了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