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已经接连好几天了,刘畟都难以安眠:“去把消梦香点上!”已经翻身了无数次,刘畟不由得吩咐侍卫们去点香。
不一会儿,袅袅的香味就缓缓的升了起来。刘畟闭上眼睛,内心中却突然升起一种别样的焦躁。他又想起了苏玉烟皱着眉头对他说:“我不喜欢这香味。”
他只有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坐了起来:“来人呐~给朕穿上衣服。”立刻有人上前来给他披上衣服,他缓缓的走出寝殿。
看着天上明亮的圆月,刘畟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十五的月亮还是十六圆。昨天晚上他按例在皇后的景仁宫宿下了,但是两个人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样子。
“杨海。”他沉沉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屋顶跳下跪倒在他的面前。刘畟低声的问道:“准备好药了么?”
杨海干脆的回答道:“禀报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刘畟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惆怅清晰可见:“这一回就是永世不能再见了。”倒正是应了当日他说的气话,说一辈子不再见她 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么?如今在这黑夜中,就让他顺从自己的心做一个凡夫俗子吧!“带我去冷宫。”他得最后见苏玉烟一面,算着孩子出生也就是这几日了。
孩子出生之日,便是她们两人别离之时,就算当初话讲得再绝,刘畟还是想再去见她一面,最后一面……
踏着春风,走在去后宫的路上。半途经过了因为缺少了主人而荒颓的红榴殿,让刘畟停下了脚步。
那石榴树已经又亭亭如盖了,想着在这石榴树下他不顾苏玉烟口中说出的实话,还有他坚决要把这个已经心中另有他人的女人吻住的时刻。
现在这一切都时过境迁,他和她之间终究是敌不过身份的差距越走越远了。他是个皇上,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在这样的夜里,做一会儿自己。
苏玉烟此刻还没有睡,她坐在冷宫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明月,东妃在她的身后打了一个呵欠:“还不睡?我困了,可不等你了。”
“前辈,您先去睡吧!我还睡不着。”想着这个孩子在自己的体内一天天的长大,如今就要临盆,她看不到自己和孩子的未来自然是睡不着。
高高挺起的肚子也渐渐的不再是甜蜜的负担,而是像是一颗不定时就会爆炸的炸弹一般让她时时刻刻胆战心惊。
关于这个孩子,刘畟知道么?这是她怀上孩子后这大半年来第一次想起那个男人,除了那天晚上那个逼真的“春梦”之外。
想到那个火热的夜晚,苏玉烟的脸不自然的变得通红。她轻轻的捶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她轻轻的斥责自己。
都是快已经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还会思想那么的不纯。真是害羞死人了!
她这话刚刚说出口,一双强壮的手突然从她的后面伸出来环住了她那臃肿了的腰身:“我也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啊!”这突如其来出现的人,吓得苏玉烟尖叫了起来,但是这叫声很快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她在那人结实宽阔的怀抱里依照惯性的挣扎了好几下。
她睡着的时候那种温顺和不自觉的逢迎让刘畟欣喜。但是没想到她清醒的时候居然这么桀骜,担心她吓着肚子里的孩子,他赶紧在她的耳边表明自己的身份。
“嘘嘘,别怕!是我!”他一边说着,一边亲吻她因为惊恐而变得红彤彤的小耳朵。他真的好想她!平时的时候忙碌忙碌也就过去了,但是此刻拥她在怀才知道自己的心跳会随着她的存在跳得多快。
听到是刘畟的声音,苏玉烟才停止了挣扎。她以为这冷宫里进了什么不得了的歹人,刚刚心脏病都差点被吓出来。
感受到了母亲的紧张,肚子里的小宝宝猛烈的动了两下昭示自己的存在。而刘畟的手臂正横在她的肚子上,此刻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糟糕,现在该怎么解释这个孩子的事情。苏玉烟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以为刘畟永远不会再来看她的,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这里。
怎么办?她怀了他孩子的事情,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她记得他是不喜欢子嗣的,他会强行要求她引产么?
心中的疑问太多,苏玉烟的脑袋像是快要爆炸一般,她的身体也僵硬到了极致。刘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
看她一副脸色苍白,快要被吓出毛病的样子。他不由得凑上前去哄她:“你乱动,我知道,我都知道。”
这久违的低沉的声音温柔的从她的耳边传来,苏玉烟僵硬的身体不由得慢慢的放松了。她甚至轻轻的后靠到刘畟那宽大的怀抱里,享受那里的温暖。
刘畟小心翼翼的放开自己的手臂,然后把自己的大手慢慢的贴到苏玉烟已经高高鼓起的肚子上好奇的摸来摸去,发出好奇的疑问:“嗯?他怎么不动了?”
他一说话,这声音就刺激了苏玉烟肚子里面的宝宝,好像知道对方是自己的爸爸似的,这小宝贝又轻轻的动了一下。
这一下正好踢在刘畟的手心里,从来没有这样感受的刘畟立刻激动了起来:“它知道朕在外面!嘿,我是你的父皇!”
看来宝宝对他的声音确实非常的,敏感立刻又动了两下。这种配合让刘畟欣喜若狂,他忍不住低下头在苏玉烟的脸上亲了两口:“我的好皇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这一吻却发现苏玉烟的脸颊上已经布满了泪水,他的唇沾染了她的泪水也尝到了那咸咸的味道。“你怎么了?烟儿,你在怀孕,可不能哭的。”他慌忙伸出手来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皇上,救救这个孩子吧!”苏玉烟从喉咙深处发出近乎破碎的声音:“它无论如何都是你的孩子啊!让它活下去好么?”
这话题太过沉重,刘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好。他刚刚一直沉溺在宝宝成长的神奇之中,此刻才发现他怀里搂着的苏玉烟真真是瘦得可怜。
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手和脸上的肉都瘦得干了。这才显得那高高挺起的肚子格外的大,格外的吓人。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刘畟慌忙的扳过她的脸来看,那本来圆润敦厚的下巴已经瘦得尖尖的,脸颊几乎都凹了下去。
左脸上那道明显的疤痕也因为失去血色而变得灰暗,只有那双大眼睛还如同原来一般明亮,此刻充满的都是哀伤和绝望,还不停的往外淌着泪水。
刘畟记得冬天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难道这个宫里的伙食不好么?还是有人折磨了她?想到这里刘畟的眼神都犀利了起来。
苏玉烟是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一旦露出这样的眼神便是意味着他的心里在暗暗的发着狠。她此刻也顾不得解释许多,只是一味的哀求:“只要能让这个孩子活下来,你要做做什么都可以。”
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忍心自己已经孕育了十个月的骨肉在一出生就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她抓住刘畟的手臂,挣扎着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勉强的跪在他的面前,又勉强的磕了一个头:“皇上,您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只要能让这个孩子能活下去,我就是死也愿意。”
刘畟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挺着九个多月的身孕还在坚持着要给他磕头求饶的女人。她还是原来那个死都愿意做他的女人的苏玉烟么?
她为什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现在就算他主动的把她揽在怀里,她再也不会享受他的庇佑和怀抱了。她只是求他,只卑微的祈求。
“别磕了!”刘畟的心肠都冷了,他不耐烦的上前一步,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狠狠的看着她那张已经瘦得只剩下两个眼睛的脸。
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直直的看进那双软弱到不停的流泪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恨意。他不明白为什么苏玉烟就不愿意再在自己的怀抱里多待上一会儿。
就让他再在那温柔的,相互依偎的温暖里多沉迷一会儿。她非要那么直接,急切的撕破他的脸皮,逼得他原形毕现。
“你有多想要这个孩子活下来?”刘畟厉声的问她,看她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的滚落下来。
苏玉烟颤抖着苍白的嘴唇轻声却坚决的回答道:“奴婢愿意付出一切。”
刘畟的声音是危险的,因为从此刻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嫉妒起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小孩了。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之前是用最亲近苏玉烟的方式,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永远都无法超越对手。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北疆的大雪:“包括你的生命么?”
苏玉烟只是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但是还是坚定的回答道:“包括奴婢的生命。”在她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