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英见自己计谋得逞,笑道:“戒尘大师,领我去禅房吧。”
戒尘忿忿不已,瞪着高英,冷哼一声:“请吧!”
也不管高英,自顾走了出去,高英一笑,毫不在意,紧紧跟随。
戒真看他们走了,问戒空方丈道:“方丈师兄,若是戒尘师兄输了,咱们真要下山?”
戒空方丈木讷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阿弥陀佛,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青州王为祸不小,除了少林寺,哪里还能短时间内请来一众好手?好了,快请陈掌门吧。”
那报事的小和尚躬身走了,不多时,只听禅房外有人轻笑:“好个老和尚,倒是越来越懒了,你是掌门我也是掌门,怎么就不知道出来迎接迎接?”话落,人已经进了屋。
戒真站起身来,和陈岁松打了招呼。陈岁松落座,陈巧云一旁侍立。
戒空笑道:“少林素不接待女客,你又不是不知。若非你的身份与你我的交情,你带了贤侄女恐怕连山门都进不来,老衲又怎么好去迎接?”
陈岁松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喝了口茶,又道:“方丈,你猜猜我此来是干什么的?”
戒空方丈笑笑,并不回答,用手指指旁边的字画。
陈岁松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原来是“不争”中的“争”字,一扫谈笑风生的洒脱,叹了口气,苦笑道:“总是瞒不住你。那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戒空道:“今日你且在寺里住一日,陪老衲下下棋、听听经。明日此时老衲给你解惑。”
陈岁松扭头看向陈巧云,巧云答道:“爹,方丈伯伯既要你住一日,必有深意,你就住吧。女儿也好再向少林的师兄师弟请教几路武功。”
陈岁松宠溺地看了看女儿,只得应允。
戒真过来笑道:“贤侄女,请吧。戒尘师兄有事,贫僧先带你去罗汉堂。”
陈巧云眨眨眼,跟着戒真边走边笑道:“戒尘伯伯是下山找谁比武了?”
戒真摆摆手,笑道:“那倒不是,他在寺里。”
且说戒尘把高英送到后,自己也回了禅房,在床上盘膝打坐。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高英气得,总也稳不下心神。不由自主地琢磨高英会出什么招儿、自己怎么小心,才不会着了他的道儿。
不知不觉间大半天过去了,红轮滚滚,将落西山。
小和尚来报:“师祖,方丈请您去方丈室。”
“哦?”戒尘问道:“为了何事?”
“好像是苍山派的人来了,给您赔礼道歉。”
戒尘一听“苍山派”三个字,狠狠道:“必是徒弟惹了祸,师父来了事。贫僧倒要见识见识名震江湖的忠孝昆仑侠是什么样英雄,能教出这样的徒弟!”说着,大踏步地出门走去。
来到方丈室一看,里边坐着戒空师兄和太极门的掌门陈岁松,那边是个镖客打扮的紫面年轻人,却不认识。
小霸王杨铜一看来的矮胖和尚,就知道是戒尘来了。慌忙站起身来,紧走几步来到戒尘面前,推金梁、倒玉柱,结结实实地磕了几个响头。
这一来倒把戒尘弄得手足无措,念声佛号,伸手扶起杨铜,仔细看看,知道这应该不是柴君让,便问道:“施主是何人?为何如此?”
杨铜拱手弯腰,态度诚恳地道:“回大师,晚辈是苍山派门下弟子,家师是菊园侠隐,家父是双轮奇侠,晚辈姓杨名铜。”
戒尘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杨铜谢了座,却仍是站着恭恭敬敬地说道:“大师,晚辈的徒侄高英不懂事,得罪了大师。杨铜怎敢无礼?”
戒尘甩袖往旁边椅子上一坐,脸拉下来了,冷哼一声:“那尊驾的意思是……”
“望大师开恩,饶过徒侄这一次吧。”
陈岁松在昨夜见杨铜与自己女儿比武时处处留情,心里早就对他有好感。此时见杨铜言辞恳切,态度恭谨,戒尘却始终铁青着一张脸,心下也十分不忍,忍不住开口的:“戒尘师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小孩子而已。你卖小弟几分面子,原谅他吧。”
戒空方丈只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
戒尘忍不住道:“可他不单辱骂了本寺,还与贫僧打赌击掌……”
杨铜急忙又跪下:“请前辈宽宏大量,开开恩吧。”
陈岁松知道戒尘虽脾气火爆,却是个心软之人,只不过高英把事儿做得太绝了,他缺个台阶下,略一思量,便道:“师兄着恼也是应该,只是以师兄的辈分和修为与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未免太不相符了。莫不如日后去苍山,找他师祖柳掌门讨个说法。”
戒空方丈接过话来道:“陈贤弟之言有理。戒尘师弟,若是那小辈真心认错,你就饶了他吧。”
戒尘见方丈师兄都这么说了,只得道:“待师弟问问。”转头吩咐一声:“去把高英带来。”
陈岁松呵呵一笑,亲自把杨铜扶起来坐下,正巧陈巧云在戒真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一眼看见了杨铜,惊叫一声:“你怎么在这?”又看看父亲:“爹,你这是……”
杨铜也始料未及,昨晚刚刚在她手里吃了大亏,今日又遇到一起,怎不叫他难堪?顿时羞惭无地,忍不住看看身后窗户,真想一合身跳出去,落荒而逃。可是这场戏还没有演完,自己绝不能就这么走了。万般无奈,只得把头一低,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
戒真一愣:“杨少侠何时来的?”又扭头对身旁的陈巧云问道:“你们认识?”
陈岁松也看出杨铜的尴尬来了,便道:“杨少侠刚来不久。与小弟父女也是在昨夜结识的。”
陈巧云看了杨铜这样,忍不住“噗嗤”一笑,轻移莲步,来到杨铜旁边的椅子前,挨着杨铜坐下,笑道:“怎么就你自己?昨夜那个孩子呢?”
杨铜低着头没说话,门一推,高英进来了。
高英看见自己师叔满脸通红地坐在椅子上,昨夜的那女子坐在他旁边,一脸笑意地看着杨铜,心里着实愕然,深恐这女子捣乱。可事已至此,不演也不行了,假装吃惊道:“师叔,你怎么来了?”
杨铜咬咬牙,暗想:“豁出去了。”佯装大怒,猛然站起来,一步迈到高英面前,狠狠心,抡圆了巴掌,一掌打在高英的左脸上。
高英原本白净英俊的左脸霎时间又红又肿。
本来按智文长所说的,杨铜要打两耳光。可杨铜第一巴掌打出来,这第二巴掌怎么也不舍得打了。
装作还不解恨的样子,怒斥道:“叫你来少林搬兵,人家帮忙是人情,不帮忙是本分。谁叫你辱骂圣僧,还打赌击掌?若不是方丈对俺一五一十讲了一番,俺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大胆子!还不快去给戒尘大师赔礼!”
高英捂着左脸,早已哭出了声,一听杨铜骂完,哭叫着抱住了戒尘大师的一条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话也断断续续:“大……大师,晚辈错……错了,您饶……饶了……了我吧。”一边哭一边使坏,把鼻涕眼泪使劲往戒尘的鞋袜上蹭,但哭得甚是伤心,哪里还有早上的狂傲劲儿?
杨铜心里暗笑:这小子哪像柴师兄的弟子,倒把智缺德的阴招损招学了个透。可表面上还得装出生气的样子。
戒真大师虽然执掌戒律院,却是极为慈悲之人,忍不住看向戒尘,眼中尽是恳求。
戒尘生来吃软不吃硬,见有这许多人给自己铺台阶,当即颜色一变,哈哈大笑,双手扶起高英,道:“起来吧,没事了。”
高英如蒙大赦,又磕了几个头方才站起。
戒空方丈脸上也露出笑意:“诸位,一天云彩散了。今日天色已晚,老衲已备下斋饭。请移步斋房吧。”
众人答应,一齐随方丈入席。席间,几个人重新见礼,杨铜这才知道那女子的身份。少林寺饭菜简便,也无非是青菜豆腐之类。高英早就饿了,吃得不亦乐乎。三僧和拳剑双绝见高英如此天真无邪,也有几分欣喜。
这里边唯有两个人心不在焉,一个是小霸王杨铜,一个是落花仙子陈巧云。
吃到一半,杨铜告个罪,走到斋房外边,寻了一个茶碗,倒了一碗清茶。看四下无人,便把智文长给的那个小纸包拿了出来,里边是白色粉末。
杨铜正要往茶里倒,忽觉后边有人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肩膀,轻斥一声:“别动!”
杨铜本就有些做贼心虚,此时被人一吓,手一哆嗦,那一包药撒出去一半多。暗怨自己大意,又猜测谁能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欺近身来。
正在杨铜暗自盘算的时候,后边那人娇笑一声:“不逗你了,你回过头来。”收回了手。
杨铜回头一见是陈巧云,鼻子差点没气歪,可又不敢声张,压低声音带着恳求的语气道:“巧云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还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坏事儿呢。”陈巧云自从想明白人家昨天数次留情之后,对杨铜心怀愧疚,极有好感。今天又知道他是苍山派门下,更是高兴,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
杨铜吓了一跳,忙道:“好姐姐,千万别说出去。大宋朝的江山社稷就在这一杯茶上,没有这杯茶,少林就不会出头,太子非丧命不可。”
陈巧云心里一惊,正容问道:“你实对我说,这是什么药?毒药?”
杨铜一急:“你傻呀,人都死了还怎么出山帮忙?”说完就后悔了,暗想:智缺德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告诉他人的,也罢俺骗骗她。
想到这里,偷眼看看周围,见没有人,低声道:“这是临来之时大师兄智文长给的,是痒痒散。只要下在茶里,人喝下去,痒入骨髓。小高英与戒尘大师打赌,一天之内戒尘大师不能脱衣服。你想想,喝了这茶哪有不脱衣瘙痒的?”
陈巧云也是娇生惯养,性格泼辣,天生爱调皮捣蛋,一听戏耍少林大师,她先高兴起来了。
故意脸一沉:“好啊你杨铜,这事不让我说出去也不难,你要先答应我,这事完了你要与我真刀真枪地比一场武。”最后一句几乎是蚊子声:“我知道你那次是让着我的。”
杨铜心急如焚,早有些不耐烦了,一听她有条件,也没听明白是什么,急忙答应“好好好”。
陈巧云俏脸一寒:“太敷衍了。”玉手一伸,手法极快,早抢过了杨铜手里那包药。
杨铜有些恼怒了,只道她又来胡闹,右手成抓,一招“饿虎扑食”抓向了陈巧云手里的纸包。
陈巧云早有准备,左手握紧了纸包,右手架住了杨铜这一抓,轻笑一声:“你真傻的可爱。少林三僧都是老江湖了,桌上有茶你不倒,出去端杯茶进来,人家能不生疑?”
杨铜收了手,急得直跺脚,问道:“那怎么办?”
陈巧云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月光下显得尤为可爱,竟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杨铜的脸颊。
杨铜正要发作。
陈巧云把脸靠近杨铜的耳朵,吐气如兰,轻轻地道:“我帮你。”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半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