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一见那人来到,喜不自胜,忙扑过去,撒娇道:“老叫花子快来,这个红脸贼欺负我。”
那老乞丐哈哈笑道:“好小子,谁都敢骂。你不是天天缠着我老叫花子,让我带你找忠孝昆仑侠吗?怎么真神在你身边,反受了你一番戏耍?”
柴君让此时仔细打量老叫花子,只见他六十开外,银丝沾土,身高八尺,肚大腰圆,头戴开花帽,身穿破毡袍,光脚板,勒草绳,左手拿个黄瓷瓦罐,右手拿个打狗的棍子,却用破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满脸带笑,双目生光。猛然想起江湖人称“飞天神丐”的丐帮帮主吕一风,不用说,必是眼前之人。立时躬身行礼,尊道:“原来是吕帮主,晚辈柴君让这厢有礼了。”
吕一风急忙闪身避开,一摆手,笑道:“柴大侠可别折我老叫花子的寿命,我怎么敢让太子的皇兄给我行礼。”
一句话把柴君让臊了个大红脸,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因江湖上有人一心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也有的天生洒脱,把进官府当差视作爪牙鹰犬,极看不上受了皇封的武林人。柴君让不知吕一风是何等样人,一时间好生尴尬。
正在此时,智文长与杨铜也到了。智文长哈哈一笑,接过话来,道:“哎呀老叫花子,你不必发酸。柴师弟救驾有功,这才有了皇兄的尊称。些许微功,怎比得你丐帮千万弟子保疆卫土、奋勇杀敌?这就是皇家知道,不便明说,若不然别说皇兄了,就封你个皇爷爷也是有的。”
一番话说得老叫花子吕一风哈哈大笑,用脏手一指,说道:“好油嘴滑舌,你师父那是什么样的君子,怎么有你这样的徒弟?还是君让有君子之风。”一斜眼,看见旁边的小叫花子死死的盯着柴君让,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却手足无措起来。
柴君让也看见了,便问道:“老前辈,这位是……”
吕一风一挺大肚子,拍得啪啪响,笑道:“这是我老叫花子替你收的徒弟。当然了,好苗子谁都爱,我老叫花子没忍住,就先传了些轻功和妙手空空的本事,柴大侠不会见怪吧?”
杨铜摇摇头,笑道:“老花子说话好让人摸不着头脑,东一句西一句的。他到底是谁?”
吕一风气得把打狗棒往地上杵了几下,正要说话,又自觉说不明白,便一推那小乞丐,道:“你不是天天念叨柴大侠吗?”又一指柴君让道:“现在就在你面前,你自己说吧。我老叫花子不管了。”说罢后退几步,背过身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从黄瓷瓦罐里掏出半只猪蹄,自顾自地啃了。
智文长和杨铜见此情景,哭笑不得,柴君让看着那小乞丐问道:“小兄弟,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为何要见我啊?”
此言一出,小乞丐激动地脸更红了,不由得扑通一声,跪倒在柴君让面前,言语清楚,口齿伶俐,脉络有质,说清了自己的来历。
原来这孩子乃是彰德府的少帅高英,从小不喜官场上的一套,专好乞丐的洒脱自由。平日里闲来无事,便换上一身破衣,四处闲逛,有时碰上不平之事,总爱仗义出手。有一日,偶遇几个泼皮欺辱吕一风,吕一风有意逗弄那几个泼皮,装作老迈无力之人。高英气不过,上前劝架,反被泼皮打了一顿。吕一风这才打走了泼皮,并对高英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谁知高英一心一意地要跟随吕一风,也入丐帮。吕一风坚持不允,高英便提出拜吕一风为师。吕一风哈哈大笑,说自己从不收徒,也没有资格收徒弟,对高英说起当今武林的后起之秀苍山派的柴君让。说他是如何夜闯灵岩寺的、如何大战董梦阳的、如何保主使大辽的、如何斗武招亲擂的、如何忍痛断一臂的,以及如何赴约,拜“一剑震昆仑”何太急为义父,又被人栽赃陷害,限期捉贼之事通通讲给了高英听。从那时起,高英便极其崇敬柴君让,一心要拜他为师。
“飞天神丐”吕一风自己也着实喜欢这个孩子,转念又一想,苍山派的轻功天下驰名,不知比我老叫花子的如何。不由得激起了好胜之心,便把自己的轻功身法,教给了高英,至于妙手空空之术,却是老叫花子吕一风闲来无事教着高英玩的。
柴君让听完高英从头至尾讲了一遍,对这孩子更是喜欢,急忙以手搀扶。
高英却摇摇头,小手连摆,看着柴君让,道:“我想你想得好苦。求求你收我为徒吧。”
柴君让略一迟疑,吕一风在旁边嚷道:“君让小子,这可是根好苗子。怎么?你是不是因为我老叫花子教了他武艺你就不收了?”
柴君让道:“老前辈不必多心,晚辈绝无此意。只是本门规矩,若要收徒须先请示过师尊。”
“那就不必请示了,你师父保险答应。”
众人寻声望去,见一人头戴三山王帽,身穿大红蟒袍,腰悬佩剑,点缀黄金白玉,面黄似病,瘦小枯干,一双虎目却炯炯有神,年纪在四十岁上下,三缕墨髯飘洒胸前根根不乱。后面跟着两个护卫,皆是精壮的勇士,一名护卫肩上还扛着一个人。三人缓缓走来。
君让依稀认得,却没敢上前。智文长和杨铜更不认得了。高英急忙磕了一个头,亲亲热热地叫了声:“皇爷爷!”正要起身上前,却顾忌柴君让在旁,恐他说自己没有礼数,便一动不敢动了。
老叫花吕一风一见来人,顿时来了精神,急忙爬起来,用油乎乎的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上前用还没啃完的猪蹄一指,笑道:“赵徳遥,你个老不死的可来了,赶紧地管管你这个盟侄。英儿本来是多活泼的孩子,你看在柴小子面前动都不敢动,只为要拜个师父。你看柴小子,还怕柳掌门不答应,在这里端架子。”
那人一听,哭笑不得,道:“好个老叫花子,猪蹄都堵不住你的嘴,还在这里挑拨是非。”
柴君让听了两人的对话,立时想起,眼前老者非是旁人,乃本朝太祖之子、八贤王之弟安乐王赵徳遥,与已故的父亲柴文礼是结义的弟兄。只因柴君让自幼便上山学艺,十余年未见,故此记不真切。
便不怠慢,急忙一拉文长、杨铜,上前躬身一礼,口称:“叔父在上,侄儿君让礼到了。”智文长和杨铜也施了礼。
安乐王笑着扶起来,对柴君让道:“好孩子,你只管收,令师那里自有叔父担待。不瞒你说,叔父和玉洪可是八拜之交、生死弟兄,他还欠本藩的救命之恩呢。就是你的太祖长拳,还是叔父传给你师父,你师父又传给你的呢。”
柴君让又看了小高英一眼,安乐王赵徳遥朝高英笑道:“还不磕头拜过师尊?”
高英一听,又看看柴君让,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满心欢喜,结结实实大拜四拜,行了拜师之礼。又见过了师伯师叔,这才起身,老老实实站在了柴君让的旁边。
老叫花子吕一风觉着好笑,又朝赵徳遥身后一指,对安乐王笑道:“可算你做了件好事。哎,天龙肩上抗的是什么人?”
赵徳遥没理他,转过头去对柴君让道:“让儿,如果叔父没料错,你是要去彰德府搬兵吧?”
柴君让回道:“正是。”
“你可还记得自己现在是戴罪之身?怎敢到处走动,万一误了期限,岂不连累了皇兄赵德芳与太子赵祯?”
一语点醒梦中人,柴君让急忙道:“是是是,是小侄错了,还请叔父指点。”
赵徳遥哈哈笑道:“叔父已帮你解决了。”往身后一指,道:“那就是曹邪了,现在还有半口气。叔父亲自跑一趟南清宫,交给八王兄,请他代你交差,若是陛下问起你来,让他搪塞过去就好,好叫你专心。”说罢,笑着看了一眼吕一风。
吕一风笑道:“原来你早有主张,还是你这黑白两道通吃的病夫做事周全。”
安乐王摆摆手,笑着看了看老叫花子吕一风,道:“比不得你,丐帮弟子千万,你却还如此悠闲地吃喝。”
吕一风一听眉头一皱,笑骂道:“好个无情无义的皇家人,你哪只眼睛看你家丐爷悠闲了?我要不是帮你们赵家,我才不会把这么好的苗子让出去呢。你再说风凉话,丐爷我就率领丐帮投到赵德亨那儿去!”
安乐王赵徳遥闻言并不动怒,反倒是呵呵一笑:“你爱去不去。”又扭头对柴君让道:“让儿,事不宜迟,速速前去彰德府吧。本藩推测青州王动手也就在这几日了。”说罢,转身吩咐两个侍卫一声,提气纵身,霎时间走远了,遥遥传来一声:“让儿,赵元英那女娃为了找你都快疯了,可要小心啊。”
柴君让四人呆呆看着,个个诧异安乐王竟有如此武功。
吕一风见他们这般神色,气得咬牙切齿,把啃剩的猪蹄往地上一摔,提着棍子和黄瓷瓦罐就要走。
柴君让急忙问道:“前辈哪里去?”
吕一风没好气地瞪了柴君让一眼,道:“你没听那病夫说赵德亨那老小子近几天就要动手吗?老叫花子赶着去东京,召集丐帮弟子,怕的是你们人手不够。”说罢,又嘱咐了高英一句:“跟着师父好好学。”一拧身,使个“天狗追月”,施展轻功,眨眼间渺无踪迹。
智文长捏着八字胡须过来,笑道:“哎呀,吕帮主还是改不了争强好胜的脾气。”
柴君让一笑。
杨铜急了:“柴师兄、缺德师兄,咱别说了,赶紧去找彰德府高元帅吧。”
高英过来道:“杨师叔,我父帅这几日不在帅府。”
柴君让一愣,问道:“哦?那在何处?”
要知如何搬兵,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