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馆娃宫畔千年寺,
水阔云多客到稀。
闻说春来更惆怅,
百花深处一僧归。
此诗大唐朝白居易所作,写的正是济南灵岩寺。由诗所见,这灵岩寺端的有无边胜景,是游玩参禅的绝妙所在。只是今夜天空微微下些小雪。举头看天,泼墨般的浓云遮往了星月,丝光不透。饶是如此,大街小巷有买有卖,夜市繁荣。
柴君让一身夜行打扮,腰间挂好镖囊,十字绊扎紧,背好临下山时师父所赠的金背虬龙刀。虎目含泪,施展轻功,径往灵岩寺而去。
此时葛永义率五百精兵早在塔下等候,见天降小雪,不多时便在大地上蒙了薄薄的一层。葛永义心中高兴,高声吩咐道:“我说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仔细看着点儿雪地,看有没有脚印。柴君让那小子必定是偷偷进塔,背了柴文礼就走,他身法快,平常地儿是不易发现,可这雪地上,他跑不了!”
葛永义耀武扬威,极其得意,起身转了两圈,复又回座位坐好,静等柴君让。
柴君让早已趴在墙头,将葛永义的话尽数听去,暗咬钢牙,强忍心头怒火。知前门难闯,悄悄纵身形潜到塔后,正见两名禁军在塔后把守。柴君让觑个方便,在手边捡起两块石子,一抖手,正打在两名军士的风枕穴。两名军士只觉脑后一疼便昏了过去。柴君让将他二人拖入旁边竹林,扒了他们身上的衣裳,自己穿一件,又带了一件,大摇大摆进了塔。
塔有九层,柴君让心知父亲必在第九层上,便不动声色,顺着楼梯径直往上。一路上见这塔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所幸无人盘间柴君让。柴君让上得宝塔第九层,辨了辨方位知自己是在西侧,细细观瞧,见走廊尽处俱是禁军,便知父亲在那儿了。当下稳住心神,大步流星,刚刚走有数十步。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上前拦住了柴君让的去路。
柴君让毕竟出身宦门,认得这个打扮的应是百夫长。当即朗声答道:“总爷,葛大侠命我到此将柴……将人带到第八层关押,说是怕柴君让来劫人。”柴君让乃大孝之人,虽是做戏,也不肯直呼爹爹名讳,故而改口,假作忘了名字,倒也不令人生疑。
那百夫长点点头,道:“你随我来。”说着,掏出钥匙,转身便走向一间禅房,嘴里兀自咕哝道:“什么东西,五品校尉,也来支使老子。”吧嗒一声,打开了铁锁,押出来了柴老大人。
柴君让见父亲仍是身着官袍,头戴乌纱,一丝不苟,面上怒气不息,眼红似喷火,铁铮铮地不屈。柴君让打量了一回心如刀割仍强笑着向那百夫长拱手,道个“多谢”,伸手抓往柴老大人的铁索,扯了便走。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转过一个弯去,正好是禁军岗哨死角。柴君让回头低声叫声“爹”,忍不住热泪双倾。
柴老大人此时也觉伤感道:“让儿,他们将为父关在此地为的便是抓你,你不该来呀!”
柴君让摇摇头,道:“爹,我一定救你出去。”反手抽出虬龙刀,对准柴老大人的手铐脚镣“锃锃”两下,镣铐尽断。柴君让取出那件军士的衣裳给父亲换了,二人并肩向塔下后门行去。刚刚走到门里,还未出塔。柴君让仔细规望,见雪早已不下了,空中一轮明月,光华似水,流到盖雪的地上,更显皎洁明亮。塔后门外的空地上,如纸如镜,无半些可疑的痕迹。侧耳细听,唯有风过竹林,沙沙作响。柴君让把心放下,低声叫道:“爹,走。”
父子二人刚出后门,迈下两级台阶。柴君让叫声“不好”,已听见一支暗器破空而来,忙抽刀一挡,但闻“叮“地一声,一根金针已落到了地上。柴君让将身挡在父亲身前,喝道:“什么人?何不请出来一见?”
话刚落音,只见从院中云松顶上跳下来一男一女。男子六十余岁,左脚缺失,架着一根铁拐,面如树皮,目露凶光。女子二十岁上下,身穿大红喜服,面若桃花,浓妆艳抹,水蛇腰肢,浑身一股邪淫之气,左手背于腰后,右手捏一枚金针不住把玩。
柴君让认得这二人乃是近年来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淫贼——风流客杜奸、花蝶儿伊迷,
尹迷一眼看见柴君让,竟如饮了迷酒般痴痴地盯了半响,不住地咂嘴,妖媚一笑,开言道:“呦,多俊俏的公子爷啊,还敢登塔救父,奴家喜欢。告诉你,姐今天是奉...…”
“嗯!”眼见得尹迷要说出来,杜奸“嗯”了一声,瞪了尹迷一眼。
尹迷自知失口,忙打住话头,闪动秋波瞟了杜奸一眼:“个死老头儿,怎么,看见老娘跟柴公子调情你吃干醋啊?”“哼”一声,转过头来,媚眼如丝,声音娇媚:“柴公子,我看你长这么大还不知人间欢乐吧。走啊,带上咱爹,咱寻个僻静的所在,你想怎么样,奴家就怎么样嘛。”说话间,扭动腰身,竟向柴公子走去。
柴君让一直隐忍不发,他在细细观察。那尹迷形如醉酒,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杜奸气得脸色铁青,拄拐蓄力。
柴君让心中暗暗盘算:这夫妻二人武功不弱,但自己依仗着一身武艺与师门的宝刀取胜绝非难事,只是这个尹迷擅使金针暗器,自己又带着父亲,唯恐这**贼以金针害父亲,必先下手为强。
柴君让一生谦敬礼人,哪怕是与敌人对战也要让对方先出手。此番为了救父亲,在权衡之下,只好失礼了。
想至此,大喝一声“放肆!”一撒手,三支袖箭打将出去,一取印堂穴,一取咽喉,一取心口。
尹迷乃暗器高手,虽外表挑逗君让,心里也着实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哪敢怠慢?右手一弹,一根金针飞出,打落了奔向心口的一箭。一直藏于身后的左手一抖,一条七尺多长的云袖抛出,卷落了射向印堂穴的一支箭。此时,那一支袖箭距咽喉已不足八寸了。尹迷吓得“哎呦”一声,杏眼圆睁,只待一死。
只听“当啷”一声,不知何时,杜奸已到尹迷身旁,抬手一拐,打落了柴君让的袖箭。
尹迷这才回过神来,扭头对杜奸娇笑道:“当家的,还是你疼我。”
杜奸鼻子一哼,似是很享受的神态,嘴上却说:“那你还到处奸杀幼男?”
虽吃了杜奸的挖苦,尹迷却丝毫不以为意,回敬一句:“你奸杀的幼女少吗?”口中说着话,右手抖发一根金针,直奔柴君让的丹田,左手云袖后发先至,径扫柴君让的双目。
柴君让唯恐伤了父亲,不敢避让,只得用刀向下格挡金针,左手一招“如来拈花”,正接住那条云袖。紧接着贯足内力,狠劲一抖,那条云袖仿佛一条炸皮的长蛇,瞬间撕作碎片。柴君让这才看见,原来那花蝶儿伊迷竟无左手。
尹迷一见长袖被毁,露出自己的残疾,不由得恼羞成怒,竟忘了自身金针的优势,娇喝一声,右手成爪,扑到柴君让面前。
柴君让大喜,一招“立劈华山’朝尹迷顶上砍来。
尹迷一扭蛮腰,眼见得要躲过这一刀。岂料柴君让半路收刀变式,一招“秋风卷叶”横推过来。尹迷躲闪不及,惨呼一声,右手小臂已落在地上,当即疼昏过去。煞白的雪被通红的血一染,显得狰狞可怖。
杜奸一见姘头受伤,两手全无,一阵大怒。怪吼一声,举起铁拐,裹着风声,直击柴君让的顶梁。
真乃是艺高人胆大。柴君让不慌不忙,只待铁拐离自己头顶还有两寸时,手腕一翻,使一招“二郎担山”,刀口向上,只听“铮’的一声,那根铁拐被削为两断。
杜奸见势不好,一提真气,跳回有七八步,转身欲逃,
柴君让出身名门,为人正直,平生最恨“奸淫”二字,如何肯放他逃脱?一支金镖飞去,正钉在杜奸后心,了结了杜奸。
葛永义早知柴君让与杜奸她夫妇拼斗之事,已率五百精兵伏于暗处,一心等他两方拼个两败俱伤,自己好坐收渔利。谁知杜奸夫妇在柴君让手下没走几合,一见柴君让与柴文礼要走哪里还沉得住气?“唿哨”一声,五百军士围住柴家父子。
柴君让一见领军之人正是与自家世代为交的葛永义,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恨不能将他立毙刀下。葛永义哈哈大笑:“君让小儿,你肋生双翅,也绝难逃脱!众军士听令!凡扎他父子一枪,伤他父子一刀者,赏银百两。凡杀或擒了柴小儿者,一两骨头一两金,一两皮肉一两银!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军土如狼似虎,各提兵刃,与柴君让混战一处。
若要知柴氏父子性命如何,且看下半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