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烦恼过三秒,问题就解决了。
城中道路忽然爆出一阵喧哗,瞬间分开一条道。
被四匹枣红骏马拉着的青布油壁车缓缓前行,车上坐着的是一位丰神骏秀的公子,身着一袭天青色长袍,头发端端正正的梳着,收在头顶玉冠之中。
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很熟悉的场景,沙景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女粉丝见到男偶像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挤进人群,向激动的几乎要晕过去的女人们打听:“这是谁啊?”
有一位热心的姑娘介绍道:“这是户部尚书的儿子,杜书彦啊啊啊啊!!!”
沙影用两根手指塞着耳朵,从疯狂的女人们中挤出来,一路跟着马车向前跑:“这位兄台,兄台,等一等。”
“停。”车里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车帘被挑开,露出一张看着就体虚多病的脸:“你是何人?”
“我?你同学啊!”
“同学?”杜书彦不解。
“对,您是去考立风堂的吧,巧了么不是,我也去,咱们将来就是同学了,帮个忙,捎我一程好不好?”
沙影嘻皮笑脸。
马车夫发出一声冷哼:“凭你?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谁会天天把我是你同学挂在嘴上?”沙影理直气壮。
杜书彦笑笑:“罢了,就搭你一程吧。”
·
到了立风堂门口,沙影跳下马车,谢过杜书彦,便进入人群,他要想办法搞定户籍审核。
立风堂乃皇后恩典所开,为国培养良将雄才,自然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混进去,因此在入学考试之前,会对每个人的家世背景进行调查。
从自己开始,往上三代犯过罪入刑的人,统统不得参加入学考试,所有来参加考试的人,必须由县衙给出身份牌,证明此人是良民。
上哪儿偷一个身份牌呢?
沙影的眼睛在人群里巡逡,忽然,他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虽然沙影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但那些残酷训练的成果,早已变成了本能,刻在他的骨血里。
被人无意中看一眼,与被人有心的盯着,感觉完全不一样。
沙影没有急于回头张望,慢慢溜达到一家小吃店,坐在靠墙的位置。
即使低着头,他也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树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离开,他头也不回的跑向正在查验户籍身份的军士那里。
“大人,在……”
正忙着登记的军士不耐烦:“不要问在不在,有事直接说。看你的事,决定我在不在。”
接着就没下文了。
“什么人啊,提问还当断章狗?”军士皱眉抬起头,只见一人捂着肚子,伏在另一个人的肩上,那个人一脸卑微的陪笑:“大人,他肚子疼想蹿稀,又怕错过登记,您看,咱们能先登记吗?”
“拉完再来,也来得及,这么多人,你问问他们答不答应让你们插队。”
不用问,身后那些黑着的脸已经足以表明态度了。
“对不住,对不住,打搅打搅。”
那人扶着另一个弯着腰的人飞快的离开。
有看见他们的人,也只当要拉稀,躲得远远,四下无人。
沙影这才松开手,将抵着那人腰的匕首收了起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看你有点眼熟,错认了错认了。”那人点头哈腰,不小心把身上的身份牌掉出来,上书三个大字:“梅树声。”
“有趣的名字。”
沙影翻看着梅树声的身份牌,质地是厚重的老竹子,倒不怎值钱,但是在这小村里,还真找不着。
身份牌上不仅写着姓名,还有籍贯、身高、长相,这长相还不是用文字描述,而是贴了一张小像。
仿造身份牌的材料没有,
易容的材料也没有,
抢走梅树声的身份牌,冒充他的身份混进去的美好梦想破灭了。
沙影将身份牌扔还给梅树声,心情不佳的靠着大树发呆。
惊魂甫定的梅树声一面偷眼看着沙影,一面匆匆收拾着自己带来的包袱:“你不杀我?”
“有人付钱吗?”沙影看着他。
梅树声:“可能,没有吧。”
“唉,反正也混不进去,杀不杀你,也没什么关系了。”沙影叹了口气,重新开始盘算着卷了首付款就逃走的伟大计划。
忽然听见远处查检军士大声喝道:“还有谁没登记的?没有就收了啊。”
梅树声手里的纸张落了一地,弯腰去捡,一着急,捡的多,掉得更多。
笨手笨脚的样子,看得沙影忍不住卷起袖子:“闪开,我来。”
捡起一张,发现是一幅极其美丽的女子画像。
“哟哦,美人。”沙影吹了声口哨,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会画画?那也会画小像,是不是?”
梅树声大骇,扔下包袱,大叫着冲向查检的军士:“救命啊,救命啊……”
惊天动地的叫声,让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他。
来不及了,已经滑到手心的匕首,只得又缩回袖中,沙影也跟着大叫:“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在梅树声说出更多之前,沙影截住了他,手掌按在他的后心,尖利的刀锋刺穿了衣裳,皮肤被刺破的微痛,让梅树声的声带一紧,更多的话生生噎在喉咙里。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军士认出是刚才那两人,又坐下:“身份牌。”
“没有啦!”沙影呼天抢地,“掉到粪坑里了。”
军士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沙影,又看了看梅树声:“你的,他的?”
“全掉下去了。”
周围的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要是没有通过身份验证,就不能参加入学考试,就得三年以后再来,真是太惨了。
一声锣响,所有负责身份验证的军士同时起身站立,整队准备离开。
沙影大叫一声:“等一下,等一下,找到了,大人……没丢没丢,刚刚又找到了。”
他在收队锣声响起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从在另一个军士那里登记过的人那里偷到了一个相貌过于平凡的身份牌,从小像上看,就是一个大众脸,说他是谁都可以。
不料军士一脸严肃:“时间已到,任何人不得再登记,走。”
“任何人?本王也不能吗?”十二位侍卫手持长戟前方开道,八抬大轿两旁侍立着六位侍女,手中捧着木盒。
本朝第一纨绔,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端王爷。
在太后无止境的溺爱下,以好色、无耻、不要脸而著称。
原本留在京城之中,大臣们天天上书请求皇帝,让这位丢人现眼的王爷,趁早按祖制滚出京城,滚到封地去。
太后哪舍得小儿子吃苦,死活给他争取了一个仅次于京城的好地方。
所有的大臣都等着看这位作死王爷什么时候会在这种无止境的溺爱之下,不断膨胀,最后起兵造反,让皇帝找着理由,一举把他给灭了。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纨绔,会跑到立风堂来,并且声称要参加入学考试。
“王爷英明神武,谁敢拦王爷!”沙影马上表明立场,扯张虎皮作大旗,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是是是,马上为王爷办,不知王爷要办几人的?”
端王爷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一位冷面侍卫:“本王李炽,他,陆玄川。”
“王爷开恩,还有我俩……”沙影可怜巴巴的望着端王。
“还,还有他们。你们自己写名字去吧。”端王叉着腰,享受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控他人命运的爽。
军士敢怒不敢言,只得记了沙影和梅树声的名字。
又是一声锣响,所有通过身份查验的人,踏上立风堂前的阶梯。
能不能留在那黑色大门里,就看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