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昵地呼唤就像蚊子飞过耳边一样短暂,内容却能够在耳畔徘徊许久。
那件事过后,运营家中事宜的佣人全部被换走,连在家中听到的对我的称呼都改成了“林小姐”或者是“小姐”。只有最亲昵的朋友、我的父亲才会唤我叫“秀儿”,还有,就是已经失踪了的,我的堂哥伊介尚。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男孩,那段心有余悸的回忆重新冲进大脑,将我现有的意识渐渐吞噬。我的双手开始冒出冷汗,连腿也开始发软。
“秀儿!”上官槿很快扶住了着我的肩膀,皱着眉带着些许愠意看着尹尚。
“看来今天是不行了,尚。”许彦手上抓着那一本借到的书,脸上的那绅士般的微笑消失在模糊的视野里。
“那我先送她们俩回…”
“不用了,”我的脚尽量地用力抓地支撑身体,明明是在担心我却装作冷静的他让我感到陌生,“槿会陪我。”
“那,拜托你了。”尹尚双手插着口袋走到门外,侧过身与我对视一眼,离开了。
来到图书馆的角落位置,上官槿为我拿了一杯水在我的对面坐下,等待着我缓过神来。
“拜托你的意思,是…”我知道那句“拜托你了”的意思不仅仅指的是带我回去,更是想让我通过面前的女孩让我了解到一些信息。
“秀儿,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和任何人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
“他有他的想法,而且…”上官槿合拢了双手,“他已经失踪了。”
的确,我的哥哥在三年前的那场意外里失踪了。伯父发动了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去找他但一直都没有结果,如果不是伯父一直坚持哥哥只是失踪而不是死亡,“伊介尚”这三个字恐怕就要刻在墓碑上了。谁能料到,三年后的今天我的哥哥的的确确健康的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你,为什么…”
“秀儿在J国的时候没有被约定婚约吗?”
“啊?这,当然没有!”没有想到上官槿会这么提问的我放开了握紧手中的玻璃杯,不停地左右晃着手。约定婚约什么的,父亲的确没有和我讲过。
“可我有哦,”上官槿双手撑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笑,琥珀色的眼瞳闪着幸福的光,“和那位失踪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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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彦将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将自己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下。不像以往风格会将外套放在衣架上的他这次一手将外套扔在床上,翘着腿坐在单人沙发上,冷冷地看着缓缓走进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尹尚。
“你别生气啊,什么都没发生呢。”尹尚端了一杯水推到许彦面前。
“不论她的身份如何,这都是很冒险的做法。”许彦起身将水吞进肚子,他知道他生气也没有用。
“我怎么觉得,你有一丝失望呢?”尹尚上挑了一下眉毛,别有一副玩味地看着那有些惊慌地蓝瞳。
“你就这么确定她就是你妹妹林桓秀?”许彦不紧不慢地将杯子放到桌子上,收敛起自己的慌乱。
“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你不心疼?”
拿着杯子转过身的尹尚听到这句话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背对着许彦的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杯子,双齿不自觉地咬紧。
许彦的眼睛微眯,观察着这背对着他的人。
尹尚缓缓转过身来,嘴角勾起,柔和的巧瞳闪着鲜艳的红色,“过分了的话,心疼的可会是你了。”
“叩叩!”
“阿彦,会长找你。”
“找我?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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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槿和我回到宿舍时许涵和徐萱都是“离线”状态,一个是接到了学生会通知去赶场,一个则是台本训练准备通宵。最后,连上官槿也打算挑灯夜战。
虽然她回来后就很有预见性的将手机的音量调低,但没有断歇的震动还是吵得本来就没有什么睡意的我更加难以入睡。上官槿多次的拿起手机,默默看了一眼之后又丢回到床上去的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在等谁的电话?
——————2064年10月8日
黄金周,就这么过完了。
昨晚我收到短信,音乐系的课全部调到了早上,我只好被迫与上官槿,许涵一起起床。
本打算一起出门的我却因为小赖了一小会儿,惹得现在忙东忙西的下场。
“桓秀,你的东西小槿收拾好了放在凳子上,我和小槿先走啦。”许涵敲了敲厕所门,指着她打开的全息时钟提醒着我赶紧出门。
我随口应了一句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拿起帆布包,在徐萱的“咒骂”下跑出了宿舍楼。
昨夜的细雨将清爽的叶香与丹桂的清香送至这个早晨,灰色校道上的积水被校园机器人一处处的清理着,大部分已经变得干燥。
可能是自己晚起了的原因,在晨段看到上课的同学不算多,也有可能是因为昨夜下雨,今日积水还未清干的原因,生物系和体育系的学生延后了上课的时间。
幸好宿舍离Buidling2不是很远且路上的积水已经被清干,我扶着肩上易滑的布带开始向着教学楼跑起来。
“*****?”
“啊?”
我肩膀突然被一股力气抓住,加速的脚步也不得不急刹车。
黑金相互交错的发色,海蓝色的眼睛于硬朗帅气的脸庞上闪烁光芒。穿着运动背心的他将身体的曲线展露在带着晨间雨露味的空气中,额前的汗水顺着下颌的弧线滴至胸前微湿的布料上,放置在我肩上的手微微颤抖。
“那个,学长,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先去上课吗?”比我高上一个头且让我感到十分的面生的他,让我不得不认为他是比我高几届的,可能还是体育系的学长。
“对..不起。”男孩将搭在我肩上的手缓缓放下,皱起眉头打量着我。
“谢谢…”虽然很想聊一下,但是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后我便再也不敢犹豫,猛地向教学楼方向跑去。
趁着教授还没有到位,我赶忙坐到了位置上,开始翻找着我的作曲本。
心“哐当”一下坠落。
看着帆布包中一应俱全的物品,但唯独不见那本我最爱惜的作曲本。
我尽量保持冷静地将REFORM-Ⅲ挂到耳边,将全息界面开启,凭着记忆将音符落到五线谱界面上。心里默默祈祷着没有快点到我的名字。
讲台上的木地板被进来的教授踩得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的眼睛扫了一眼教室里的大部分都低着头的学生们,笑着摇了摇头后用设备将讲台上不必要的东西收至木地板下,走到座位区前排的空位坐下后打开了登分界面。
“那就尹尚同学来开个好头吧?”教授转过头对着他微笑了一下。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一半,手上的速度也提了起来。
“今天是‘樱花’啊。”当尹尚打开琴盖将他的中提琴拿出来时,在一旁的许彦看了他的琴一眼后勾起嘴角也打开了自己的琴盒。
“你今天不也带了‘乐神’。”两人默契地笑着看着手上的琴,缓缓地从座位上走了下来。
两人今天应景地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修饰着他们那令女孩心跳不已的完美身型比例,带着与常人不一样的气场。
他们从座位上走到讲台的这一段路上,可以听到后排女生兴奋的讨论声,甚至能够听到刺耳的快门声。
“钢琴,”一只手撑在我的桌上,白色的袖子已经被一层一层折到肘关节附近,露出雪白的肌肤。
停下手边动作的我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深沉,带着温柔气息的灰蓝色眼眸。挂在他脖颈上穿着戒指的银链因为俯身靠近而摇晃在空中。
“就拜托你了。”
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钢琴,拜托我了?”他怎么知道我要弹钢琴,为什么让我弹钢琴…?
“这样啊,”坐在位置上的教授扭过头来看向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的模样笑了起来,“看来我是点了个好名呢。”
“分数可以一起算吧?”尹尚走过去问了问教授,教授点了点头,表示完全没有问题后还向我眨了眨眼睛。
“走吧。”站在身侧的许彦向漠然的我发出了邀请的手势,我看了看桌子上被我揉圆的好几个纸团和被自己画的杂乱无章的乐谱,再看看全息面板上写了一半还不知道对不对的音符,大脑就将被塞入浆糊一般难受。
我将视线再次转向许彦,许彦的手依旧悬浮在空中等待着我的回应。
“可是我不知道…”
许彦好似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一把抓起我的手,而我,就像是在土里的萝卜一样被他拔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后排女生炽热的眼光已经瞄准了我,我不禁一脸愠色地对上他的变得毫无波澜的眼睛。
他将我推到讲台高地的钢琴旁边,双手扶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为我打开我面前黑色的琴盖。
“别紧张。”
“我怎么可能不紧张?我什么都…”
忽然靠近的脸庞让我瞬间停下了话语,他一手支撑在黑色座椅上,就这样对上我的眼睛。他身上木香触动我的心弦,让我本来的心烦意乱变成了现在的不知所措。
见我安静下来的他勾起了嘴角,露出了那副既能让人靠近,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绅士笑容,“等我一会。”
说完,许彦走到尹尚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本星空图案,磁吸式的笔记本拿在了尹尚的手上。
许彦接过本子,缓缓向我走来。
白净的双臂穿过我的耳畔,手上的笔记本已经被打开,内容浮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就是我遗失的曲谱。
“是最后一页吗?”许彦在我耳边轻轻问道。
“嗯…对…”现在没有任何可以质问他的时间了。
忽然,一片黄色的银杏树叶从书页的夹层中落到我的手心,面前翻页的停顿了一下,却很快又回过神来将琴谱翻到最后一页,然后稳稳地放置在琴架上,解除了对我的桎梏。
坐在钢琴面前的我身体一侧,已经架起琴的尹尚,还有正在再次检查琴弦的许彦,他的眼神流露出了以往不一样的真挚。我深呼吸一口气,选择相信他们。我正起身子,等待着“开始”两字传入耳畔。
看着那熟悉的音符,将手轻轻抚摸在我深爱的黑白键上,时刻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