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见走在前面的陈子俊突然止住脚步,朱小妹也不由地停住,顺着他的目光淡淡地望去。只见T台上,一位穿着白色短衫露出肚脐的披头散发的女孩儿舞得最劲爆最性感,她就像一团正燃烧得绚丽的火,混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撩人心魂的灼热与火辣,似乎整个舞台就是她的,她就是今天的主角。
那……那不是子静吗?朱小妹睁大了疑惑的双眼,微张着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的嘴,怔怔地望着前方那位穿着白色短衫的女孩儿。
陈子俊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陈子静在空中不停摇摆的手,狠狠地将她拽回来,一直拉出了酒吧。
街头的灯光,没有酒吧那么强烈,反倒添了一份柔和与宁静。昏黄暗淡的橘光灯,轻轻地映在陈子俊的脸上。他面容凝重而又阴沉,眉目自始自终都紧紧地锁着,薄薄的唇角微微地斜张着,那双深邃浓黑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暗,更加深沉了,没有人能猜懂他的语言,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只有那浓浓的眉宇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得连成了一起……
“放手!”陈子静奋力地挣扎着,无奈他的力道太大,她怎么也扳不开他紧握的大手,只得痛苦地大声地冲他喊着。
陈子俊沉默不语,只是眉心微微一皱,加重了几分力道,将她的手握得更加紧了,紧得似乎到了一种野蛮地步。
“呜……”陈子静蹲在地上,疼得大声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你们都是混蛋!”
此话,似乎点燃了陈子俊隐忍很久的怒火,像一根导火线一样,迅速燃烧起来,从心脏到眼神。他恶狠狠地瞪着将自己弄得像鬼一样的陈子静,朝陈子静走了一小瞳,眼神似乎变得更加阴冷幽暗了。他刚走一小步,朱小妹便走到陈子俊面前,一把拉开陈子俊紧握的手,然后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地替她拭去眼泪,并轻声地安慰着。“好了,别哭了哦,你看你脸上的妆都花了……”
“为什么都骗我?为什么都欺负我……”陈子静边哭,边愤愤不平地说着。
“好了,别哭了哦!至少你哥哥你的家人不会骗你,欺负你!”朱小妹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她刚刚说完这句话,陈子静便低下头,“啊”地叫了一声,随之吐了一地。
晚风悠悠,拂面略生寒意。
陈子俊微垂颔首,淡淡地望着蹲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陈子静,刚刚连成一片的眉宇微微地松散了些。昏黄暗淡的橘光灯,像宁静得哀伤的使者,轻轻地映在陈子静的脸上跳跃。那浓妆艳抹的粉,已被泪水洗涤干净,她的脸,苍白得如同阴天里的雪,惨淡而忧伤,昔日炯炯有神的眸珠已变得幽静暗黄,像七八十岁的老人的眼睛,完全没有以前的那股朝气与活力,只剩下哀怨与可怜。
陈子俊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狠狠地疼着,疼得叫不出声来,只能咬着唇用力地忍着,这隐隐牵动的疼痛。
朱小妹默默,只是轻轻地替她拭去嘴角的残污。
“子静,我们回去吧!”陈子俊也轻轻地蹲下来,将受伤的陈子静揽进怀中,此时他只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让她不再受伤,不再发抖。
“哥……”陈子静的酒劲儿似乎已经醒了,她将脸埋在陈子俊宽阔温暖的胸膛里,大声地哭着。
“子静,不哭了哦,我们回去了!”朱小妹不由地轻轻地拍了拍陈子静的后背,晶莹眼泪噙在眼里闪着光亮。
“嗯。”陈子静轻轻地抹了抹眼睛。
陈子俊微微地扬起脸,漠然地穿过透明的的玻璃窗,将深邃的浓黑如墨的黑眸淡淡地望向窗外。
陈子俊将夹在食指间的香烟缓缓地递到薄薄的唇边,猛地吸一口。
窗外,灯火阑珊,他手中的烟蒂也在这朦胧的月色中微微闪亮着一点红心,那微弱的光亮,像是冬日里的火把,冉冉燎起了这个寂静而又迷离的夜晚,却怎么也无法温暖他的心。陈子俊将手中的微微飘散着一缕青烟的烟蒂对准落地窗上倒映的那点微弱的红心,狠狠地朝它按了下去。
朱小妹安抚好陈子静后,便轻轻地走进卧室。
一进门,朱小妹便瞥见陈子俊挺着颀长强硕的身躯,静静的伫立在窗前,他背对着她,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她只能看清,他身旁缓缓地升起一缕轻薄飘渺的烟雾。那微微苦涩的烟雾,袅袅然,飘飘然,模糊了他的面庞。
“她睡了吗?”见有推门声,陈子俊便轻声地问。他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嗯。”朱小妹一边轻声地应着,一边缓缓地朝他走来,一把拿过他手中的烟,轻声问着,“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抽烟。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陈子俊微微扬起脸,漠然地透过落地窗,将幽暗的眸珠淡淡地望向窗外那迷离的夜色。
“不要难过好吗?”她突然感觉到,原来再坚强的男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不管白天他在外有多么风光,夜晚的时候也会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窗前,默默地抽着烟。不为别的,只为取暖,自我安慰。朱小妹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她只想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他,温暖他。
她的话,像冬日里的阳光,那是一种轻轻浅浅的温暖,而他现在被这满心窝的温暖紧紧地包裹着。她能懂他,懂他想说的却又没说的话。陈子俊默默无语,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的手,冰凉如铁,像是小时候她在人家屋顶上看到的冰棱子,也是那样的冰,那样的凉,握在手心里,让人为之一颤。
“你先睡吧!”陈子俊轻声说着。
“不,一起!”朱小妹噘着嘴,柔声说着。
“你还是先睡吧,乖!我还有点事儿要处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变化。
“那你也早点休息!”朱小妹轻声对她说着,然后轻轻爬上了大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降温的缘故,宽大的床上,只感觉冰凉一片,像他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的手。朱小妹躺在床上,静静地凝望着他。他的后背依旧挺拔笔直,只是缺少了昔日的潇洒与霸气,倒是多添了一份落寞与孤寂。
透明的玻璃窗上映着她姣好滑嫩的面容,他知道自己在房间里,她一定不会安心睡眠的。于是,陈子俊转身,走出卧室。
在他推开门往外走去的那一刹那,朱小妹不由地半卧在床上,微微地动了动薄薄的唇,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得愣愣地望着他毅然离开。
一早醒来,朱小妹便坐起身,然后侧过脸,静静地凝望着床的另一边。宽大的床用五个抱枕隔开,但床边的另一边他似乎没有动过,被子还是她昨晚从衣橱里抱出来的那样,一直都静静地躺着,叠放得整整齐齐的。
他难道没有这里睡吗?朱小妹微微一愣,不由地想。
朱小妹叠好被子,然后从卧室里走出来准备去洗漱。可刚关上房门,就见陈子俊握着钥匙,微垂着头,推门而入。
“大叔,你的脸怎么了?”朱小妹愣愣地走过去,指着他的微微青肿的脸疑惑的问。
“没事儿,上点药就行!”陈子俊伸手轻轻抹了一下微微渗出血迹的嘴角。
朱小妹一手握着消毒水的药瓶,一手拿着棉签,轻轻地走进房间。
“一大清早的,怎么鼻青脸肿的回来呀?”朱小妹边说边用棉签蘸了点药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涂在眼角边。
陈子俊沉默不语。
“打架了?”朱小妹边给他涂消毒水边问。
澄清的消毒水轻轻地抹在脸上,感觉冰凉冰凉的,像昨夜子静微微扬起的脸上笔直滑下的晶莹透亮的泪,也是这样的冰凉,这样在心底微微发疼。
“是他自找的,已经进医院了!”陈子俊表情淡淡的,不以为然。
“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呀,学人家跑去打架!”
“那他就该欺负子静?”陈子俊愤愤不平。
“你去他们学校了?”
陈子静走到他们的卧室门口,一手握住门柄,一手准备叩门。房门刚刚叩响了,她便听到他们的对话。她本来是想为昨晚的事儿向他们道歉的,却没想到哥哥竟然为了这件事去找他打架。陈子静用手捂着忍不住想咆咽的嘴,转身跑了出去。
门“吱”地一声,微微地开了一条小缝。朱小妹与陈子俊不由地将目光转过虎掩的房门,双方立即明白了什么。
“我出去看看!”朱小妹急忙追了出去。
“子静,子静!”朱小妹匆匆忙忙地追下了楼,却见子静一直往前跑,她不由地边跑边叫住她。
可能是跑累了吧。一直忍着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陈子静终于停了下来。她缓缓地蹲下来,抱着双腿,将脸埋里双膝里,肆无忌禅地哭着。
朱小妹缓缓地走过去,然后在她身旁悄悄蹲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任由着她哭得像一个孩子。
“想哭就大声哭吧,这里没有别人!”朱小妹轻声说。
“哇……”陈子静越哭越凶,更加旁若无人起来。
朱小妹呆在她身旁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顺滑的发。她的哭声先像绵绵细雨,淅淅沥沥地落着,不痛不痒。可这似乎一点也不解泄,一点也不能让她脱离痛苦。渐渐的,她的哭声开始大了起来,如夏日的倾盆大雨,急速而又猛烈下着,又如汹涌澎湃的海浪拍打海滩般,一阵比一阵狂,似乎那不是泪花,而是一颗颗落在地上已破碎的心。朱小妹感觉心口微微地疼着,那是一股锥心的疼,隐隐地,一直疼着。
像这样不知哭了多久,陈子静才微微地抬起脸。她白皙的脸庞已被这无情的泪水划花了,一条条微湿的泪痕粘在她的脸上,看上去微微有点憔悴。
“哭完了吗?”朱小妹轻声问。
“嗯。”陈子静轻轻点头。
两人都站了起来。
“那现在想干嘛?”朱小妹轻声一笑。
“我想唱歌。”陈子静也浅浅一笑。
“我也想唱!”
朱小妹轻轻地牵起陈子静的手,面朝着太阳,大声地开了一个头,“太阳出来罗嘞喜洋洋罗郎罗。”
于是,陈子静也与她一起唱着,“太阳出来罗嘞喜洋洋罗郎罗挑起扁担郎郎采光采上山岗罗郎罗手里拿把罗来开山斧罗郎罗不怕虎豹郎郎采光采和豺狼罗郎罗太阳出来罗嘞喜洋洋罗郎罗挑起扁担郎郎采光采上山岗罗郎罗手里拿把罗来开山斧罗郎罗不怕虎豹郎郎采光采和豺狼罗郎罗”
她俩的歌声辽亮而又清脆,响彻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倒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而且又唱的是民歌,曲调活泼可爱,彰显着一种积极健康的生活态度,吸引了许多前来做晨练的老人小孩。朱小妹与陈子静相互转过脸,相视而笑地唱着:“悬岩陡坎罗来不稀罕罗郎罗唱起歌儿郎郎采光采忙砍柴罗郎罗走了一山罗来又一山罗郎罗这山去了郎郎采光采那山来罗郎罗只要我们罗来多勤快罗郎罗不愁吃来郎郎采光采不愁穿罗郎罗手里拿把罗来开山斧罗郎罗不怕虎豹郎郎采光采和豺狼罗郎罗”
陈子俊站在窗边,俯下身子,静静地凝望着正被许多人围着的自娱自乐的朱小妹与陈子静,然后浅浅一笑。他倒开始有点一佩服朱小妹了。
陈子静心情慢慢好转,便上学去了。
用她的话说,“鸟儿叫了,花儿笑了,我也不能窝在家里发霉了。太阳出来了,鱼儿游泳了,我也得呼吸新鲜空气了。有课学校转转,没课出去走走,与民同乐!”
虽然陈子静走了,可朱小妹忘记了要离开,还是赖在陈子俊床上,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床。也许是他的伤还没好,要照顾他吧。但他俩的关系还是睡觉形式还是用五个抱枕隔开,属于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情谊阶段。
为此,朱小妹还出了一幅对联呢。上联:古有梁山伯与祝英台,一碗水系深情厚意;下联:今有陈子俊与朱小妹,五个枕连万水千山;横批:仁义。
“大叔,我最近有一个新发现!”朱小妹转过脸,十分认真地望着睡在另一侧的陈子俊。
“又是什么事儿?”
“结合子静的失恋与你的相亲标准,我就在脑子里琢磨到底应该找什么样的男朋友才会比较靠得住,终于让我想到了!”
“哦,是吗?说来听听!”陈子俊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首先,他不能太丑,至少能够让我带得出去,但也不能太帅,我可不想当好妹妹,他要温柔体贴有才华有品味,比我自己还要懂得疼我,放在古代能斗酒诗百篇,放在现代能谈笑间钞票滚滚来;他要勤劳勇敢善良,热爱家务远离游戏,精通各种体育运动以及擒拿格斗技巧,把老婆以外的美女全部当猪头!”朱小妹侃侃而谈。说到动情处,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不由地闪现着一种亮丽的光芒,就像看见金子似的。此时的朱小妹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想像之中。
“别作梦了!”陈子俊勾起食指,狠狠地敲了敲她的木鱼脑袋。
“好痛哦!”朱小妹揉了揉被敲痛的头,愤愤不平地说道,“想想也不行吗?”
“不行!”陈子俊语气霸道而又坚绝。
“小气!”朱小妹小声地嘀咕着。
“你说什么?”陈子俊竖起两根浓密的黑眉,恶侧过身来半躺着狠狠地盯着她。
“你的伤好了啊?火气这么旺!”朱小妹畏畏地望着他,小声地说着。
“差不多了!”陈子俊微微舒了舒皱起的眉宇,淡淡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