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你是在哭吗?”
集训营很难找到这样隐蔽的角落,我蜷缩在阴暗里,哭的不成样子。
本只想一个人好好发泄一会儿,不想还是被别人发现了。
抬眼,她离我太近,只能看见那个高挑女子穿着的黑色皮裤。
我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小声的嘟囔道,“为……为什么……是我……”
“你在说什么!”她严厉的声音十分刺耳,击溃了我最后的防线。
“为什么是我!”
我大声的质问道,只是这一句话倒不是问她,她也未必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我本以为她会狠狠的打我一顿,没想到,她蹲了下来,把我揽入怀里。
只有短短的三秒,却是我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它只会让你变得越来越弱。”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Lisa妈的场景。
那年我只有七岁,刚经历了一场恶斗,从最好的朋友手中侥幸活了下来……
“小姐!小姐!”大丫鬟蹙眉,有些紧张的拉着我的手指,“小姐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来,方才想起刚才与她聊的正欢,尴尬的笑道,“什么?”
丫鬟将用具一一收拾妥当,浅笑道,“刚才奴婢问小姐疼不疼,奴婢正夸小姐勇敢呢,这样深的伤口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我低头看了看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双手,“是吗?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一双手麻麻地。”
“麻就对了,这药里边儿加了麻麻草,能暂时止痛。”丫鬟轻松的提起那个巨大的药箱,将它放归原位。
这瘦骨嶙峋的小女子力气可真不小。
想起刚才伤口被药水侵蚀时的疼痛,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怪不得,刚才可疼可疼了。”
她做事倒是有不少自己的小心思,我两个手腕,也就是棉麻布的尽头,还各扎着一个少女心爆棚的蝴蝶结,我笑道,“你这个伤口包扎的还挺俏皮的。”
小屋的格局像一个药铺子,三面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中间那一堵墙的正中有一道矮小的门,两个房间隔着一道帘子。
丫鬟笑着掀开帘子走进里屋,似乎是在翻找什么。
兴许是有的药见不得强光,这屋子里暗的很,只有面前桌上的一盏油灯,借着光能看见丫鬟把这里打扫得十分整洁。
提鼻子闻一闻这满屋子浓浓的中药味儿,简直不要太提神醒脑。
我揉了揉鼻子,垂眼见桌上有几摞医书,什么《本草纲目》、《神龙本草经》、《伤寒杂病论》,应有尽有,每一本都被翻的很旧。
我拿起最面儿上的一本《脾胃论》,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上,写着“春秀”二字,字体娟丽。
“春秀是你的名字吗?”
“春秀是奴婢师傅的名字,奴婢名叫楼雨,小楼独自莫凭栏的楼,潇潇暮雨子规啼的雨。”
楼雨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了过来,见我手里的《脾胃论》,“小姐也爱看医书吗?”
“我倒是能识字。”我不好意思的将书放回原位。
这宋府竟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小小的丫鬟,都能精通医理,不仅如此,瞧楼雨的样子,出口成章,似乎对诗词歌赋也颇有研究。
“这个药丸,小姐一日服用三次,对手上的伤有好处。”她把药瓶子递给我,犹豫了片刻,继续说道,“小姐,介意奴婢看一下周家公子替表小姐开的药方吗?”
我点点头,“这有什么,你随便看。”
楼雨接过方子,蹙眉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大赞道,“周公子的医术果然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每一喂药材都用的十分大胆,但是细细琢磨一番,又恰到好处!”
呵!真是应了一句成语,相形见绌。
我除了这一副皮囊像个主子,学识还不如眼前的楼雨,别说评判这方子了,让我从中挑出一个能看明白的字都很悬。
更要命的是,楼雨竟然向我投来了寻求赞同的目光,这时候的我,只能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点头微笑。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窘迫,双颊微红,“奴婢一时高兴的忘了形,小姐莫要见怪,我这就替表小姐抓药。”
楼雨嘴里衔着方子,左手抓了一张挺大的油皮黄纸,右手提起一杆小称,推着木梯子游走在各类药材之间,熟练,自信,全然没有了刚才唯唯诺诺的拘谨。
“你们在宋家打工,还可以学医的吗?”我起身,好奇的四处看看闻闻。
“自然不是人人都能像奴婢一样幸运。”
我笑着扔掉手里干瘪的药材,“楼雨姐姐的天分一定很高。”
楼雨的小脸一红,我的一句姐姐差点将她手里的小称吓掉,只见她紧张的说道,“小姐您折煞奴婢了,您怎么能和奴婢姐妹相称。”
她乘的这一架木梯有些窄,我刚好能坐得下。
岔着腿坐在那里,我仰脸看向她,“哪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既然宋府有自己的药房和医女,为何还要在外面请大夫替老太太诊病。”
“我师傅是江南唯一一个女医师,她还在的时候,老太太的病一直都由她照顾着,可是三年前师傅去逝了,而我学艺未精,所以……”楼雨看上去颇为自责。
“医者不自医。”我低头嘟囔这一句。
“师傅想替老太太根治了手抖的毛病,一直以身试药,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猝然离世。”楼雨抱着一大包药,“小姐,药已经捡好了,您先回屋里陪着表小姐吧,奴婢煎好了药,就立刻送过来。”
我起身,顺势扶了她一把,“照顾人我可不会,你心细一些,你去替我看着表妹吧,退热的冷敷帕子不要停,我留在这儿熬药。”
“那好吧,煎药在隔壁。”语罢,楼雨领着我进了隔壁一间类似于厨房的屋子
这件屋子的药味儿更浓,还有一股潮热的感觉,三排二十七个药炉,我扫了一眼,至少有十个正在煎药。
楼雨将我领到靠在最外面一排最左边的一个药炉子前,“小姐你用这个炉子吧,药罐儿都是干净的,水缸里的水是今儿早上奴婢刚打的井水。”
我拿起地上的扇子试了试,果然是蒲扇最凉快,“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看着表妹,她一个人在屋里我不放心。”
“小姐和表小姐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楼雨羡慕的说道,“有自己的姐妹真好。”
“是挺好的。”
要不是被我打,丫头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所以我这样的姐妹,没有才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