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烈看董非对他无半点亲近,反而非常恭谨,和其他炎族中人没有半点不同。他心中,突然一痛。
炎烈颔首道:“其实这本不关你的事,却将你也牵扯了进来。你知道吗,这么多年,虽然你并未见过我,但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
“每年我都要让炎忠二人去苍月城、打听你,和你母亲的消息。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直到现在,你的成人礼,我才算有了契机送你洗髓丹好让你来炎族。只是,我没想到,你已经修炼了御剑诀。”
这件事他本该想到才对,而他也知道炎言对董非百般刁难是因为炎言猜到董非可能修炼了御剑诀。炎言都能猜到,他如何想不到?
他不愿去想,他要董非来,他要见到董非。
这些都是他心里的秘密,除了他没人知道。
炎烈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接着往下说,董非忙问道:“为什么外公你们会对我修炼御剑诀反应这么大呢?”
他吐出“外公”两个字万分艰难,但还是叫出了。这两个字,听在炎烈耳中却比什么话都要顺耳。
炎烈已经好久不曾感受到亲情陪伴了。一个人在这世上失了亲情,当真是最可悲,最最难过的事情。
炎烈静了一会,终是下定决心道:“这牵扯过多,更关系到你父母,关系到炎族和你父亲背后所站的势力。很多事,外公也是身不由己,但我不得不去做。这么多年,即使你母亲做了什么错事,外公都已经原谅了她。只是,作为族长我不能凭自己感情去行事。可琪今天不来,相信她也是知道的吧。”
他所流露出的情感,让董非万分肯定:炎可琪,自己的母亲在他心中仍有着不可代替的地位。
董非更加好奇,问道:“外公可愿说出吗?”
炎烈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或许你会成为改变一切的关键。等到你的实力强了,外公一定会支持你。”
一切,都要有实力才行啊。在这大陆上,不管干什么,都必须要有实力,因为只有有实力才有话语权。董非又何尝不知?
炎烈右手一晃,手中多了一把剑。他眼睛凝视着这把剑,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般,道:“这是我炼的一把剑,也是我第一次炼成的一把剑。即使我现在用不到它,我还是一直把他保留了下来。现在,就送给你吧。就算你进去剑宗,也许得到的剑也比不上这把。”
他有自己的苦衷,不能让董非进剑宗,但他又不愿让董非失望。所以,他要送给董非这把剑。
董非双手刚接过剑,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出现在心中。再看这把剑时,董非赫然的发现剑身上浮现出了一只七身蜈蚣!
这只蜈蚣身子分七截,更奇怪的是每一截都有不同的颜色。蜈蚣只是趴在那里不动,董非却能感觉到这只蜈蚣对自己有一种亲切感。
“这、这是?”董非万分激动。
“剑灵!”炎烈回道:“这把剑叫做‘七诛’,是一把存在器灵的剑。而它,以后就属于你了。”
这只七身蜈蚣,果然就是剑灵啊!
幸福来得太突然。要知道,拥有剑灵的剑在整个大陆都是宝物般的存在。在来之前,董非又哪敢奢望自己能得到这种剑呢?
再看炎烈时,董非眼中满是感激和敬佩。炎烈不愧是炎族族长,炼就的第一把剑居然就存在剑灵。
炎烈说道:“这把剑剑身也是分为七截,七截部分可以相合,携带很是方便。不过,这只七身蜈蚣本身太过温和。所以,这把剑最多可以保证你用到灵尊。到了灵帝,它便承受不住你的灵力冲击了。”
董非看向这只七身蜈蚣,蜈蚣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心意,心念一动,整把七诛剑就慢慢从连接处接合到一起。七截化一,整把剑除了剑柄就只剩下前端的那一截了!
随手将它收入袖中,携带还真是方便啊。
“外公,谢谢你。”董非发现自己和炎烈之间第一次有了感情,那份疏远渐渐淡了许多。
炎烈居然开怀大笑起来,满是沧桑的脸上也浮现出喜色。
像他这样的人,即使是同为一族的族人,又有几人见过他这样笑?
炎烈道:“你要知道,修炼要固本。像你这样一下子就吸收整屋灵石,弊大于益,以后不要这样了。”
董非当然知道他话的意思,事实上,也是因为自己御剑诀刚突破的缘故,董非才能在不知不觉间以一个五级灵者实力吸收就连大灵师都吸收不净的灵石。
他的面庞虽然已经沧桑,但他的身躯依然高大。他毕竟快要成为一位老人,老人在小辈面前话总是特别多。
谁也不知道,炎烈原来也很啰嗦。
他一跟董非说话,就不愿停止。
几个时辰后,炎烈满意的走出院门要回去。刚走两步,炎烈发现院门外一人巍然而立,正冲着炎烈的方向看过来。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炎烈丝毫不惊讶于此人的出现,说道:“炎言,你怎么来了?”
炎言显得有些紧张,轻咳一声,佯装镇定道:“族长,今天的事……”
炎烈打断他的话,径直的从他身边走过,嘴中道:“你做的没错。若我是你,也会这样做,不要有丝毫的愧疚。”
他走路的姿势快而不乱,只是眨眼间就要走出炎言的视线,那道声音仿佛还在炎言的耳边回响着:
“一切都还是那样,变得只是时间,无所谓本心。”
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外人根本听不明白,甚至会觉得莫名其妙。但就是这句迷糊两可的话,却让炎言呆呆的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良久,他回过神来,自嘲的笑了笑,又往董非的住处望了望,朝着与炎烈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没错,族长,还是那个族长。不论做任何事,他都是为了炎族。他从不受情感左右而做决定!”
就是这样的炎烈,让炎族上下无不信服。人人只道他是炎族支撑,却不知道,他内心的孤独。
房内,董非依旧没有冷静下来。他自幼爱剑,自从六岁起就几乎剑不离手。往年,陪伴着他的一直是那把黑铁剑。而事实上,那把黑铁剑实在普通,绝对是最下流的货色,董非完全可以换一把比它好几十倍的剑。然而,董非就是喜欢这把剑,甚至听到自己能从剑宗中带走一把剑时董非心里也未曾割舍这把剑。如今,这把剑断了。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董非依旧难以释怀。
望着怀里抱着的七诛,董非眼中流露出黑铁重剑的影子。人人都说坐骑,灵宠之情难割舍,董非却觉得最难割舍的是这手兵之情。
因剑而痴,说的就是这个吧。
董非从未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感情,若是让炎烈看到的话,估计会毫不顾忌长辈的姿态,大力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声:“我们真是知音啊。”之类的屁话。看向他的目光应该充满欣赏色彩吧。
又哪有人知道,董非心中对剑的痴,比炎烈要盛的多。
这一夜,董非拥剑入眠。
整屋的灵石已经被董非吸收,他需要做的自然是消化,而不是彻夜修炼。
夜如水,浸透晚安的人儿。人们安静入睡,思绪纷飞,做着形形色色的美梦。梦亦真、亦假、又亦玄。正如董非的梦,玄之又玄。
董非很少入梦,更很少入这种如此真实的梦。
梦里,董非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山。山峦十分熟悉,虽然是第二次见,董非却吃惊的发现这座山比第一次见时要细致的多。登山之初,董非只是粗略的将这座山看了一眼,再入梦中,山中的点点滴滴竟都刻画的如此真实。董非毫不怀疑,这座山和他第一次见到的绝无差异。然而董非更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绝对是在做梦。
原来只是看了一眼,炎族这座最雄伟的山峰就已经毫无保留的留在了董非心中。
之所以确定是做梦,是因为眼前呈现的本应该是三座山峰相连的炎族如今只有一座山峰,那座自己一路走来的山峰。然而,这座山峰又恰恰是剑宗所在。
山峰太大了,大到即使是在梦里,董非仍然心生敬畏,感叹于苍天造物之功底。没有炎忠带领,董非顺着山路一步步朝着峰顶走去。一路上他留意着身边的景物,上到参天巨树,下到一株小草,董非都看的很认真。越认真就越是奇怪,因为这一草一木都太过熟悉,实在是跟现实中的炎族主峰太过相似,董非又怀疑这不是梦。
一路寂静,没有人声,甚至连鸟兽的声音都没有。没有风,更没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噪响。董非来到白日来过的大殿前,凝视着眼前巨大的熔炉。那份热,依然真实。
因为肯定他是在做梦,所以董非伸出手朝着熔炉摸去。
董非动作缓慢,手掌中可以感觉到热量的流动,但董非依然不相信这梦中所现能够伤到他。
甫一碰到熔炉,不管感觉如何,董非的手就下意识的向后缩去。只是因为这轻轻一碰,他的手虽然没事,但眼前散发出滔天气势般的熔炉竟像烧过得纸张般破碎了,凋零了!
这熔炉何时变得如此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