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花开。
山野开满了鲜花,已经进入盛夏,但花团锦簇的样子却更像是初春。发生的变化让洛秦川驻足回看,乱花渐欲迷人眼,丛生的花簇让他眼前纷乱,除了花还是花,他被一片花海包绕着只能看见一簇一簇的花枝和与人齐高的乱草,根本看不见来时的路,看不见鹿鸣村。
洛秦川奋力挣脱扼住他手腕的男人,跌跌撞撞朝村子的方向跑去。
“娘,娘。”洛秦川不顾身上沾染上的泥土,如锯的草割破了他寸寸的肌肤。
突然他被人一下子强有力的拦腰抱住,跌倒在一片杂草上。
“秦川,秦川。”男人沉声唤道,“你不能去。”
“你怕了?”洛秦川扭头看着抱着他的男人,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他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对,我是怕了。”男人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你是我们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你出事了,你娘和我那才是真的会死。我是一个没用的人,让自己的女人冲锋陷阵,自己却只能逃窜。”
“但你要活下去。”
“【灵化】,她竟然选择了这一步,将自身与灵融合,灵化后她的【时之羽】会使用的更加随心所欲,更加得心应手了。这才是御灵术希意达到的最终成果。”三十三天看着洛云溪渐渐化成的怪物惊叹地说道,“可是她也会万劫不复,一旦【灵化】,她就会化身成恶鬼,完全丧失神智,连【烛阴之瞳】都救不了她。这是她的生死之战。”
那双明眸渐渐充斥着血红,淡淡的琥珀色眼瞳转化为淡金黄色的竖瞳,她的身形暴涨,衣衫崩裂成布条,青黛色的鳞甲遍及全身,女性特征被遮掩的严严实实。黏丝如同蛛网一样粘附在四肢及躯体上,犹如鸡蛋清一般稠滑的黏液抹在全身。两侧肩胛骨的位置向外凸起,一双巨大的骨翼撑开遮天蔽日,如魔降临。
用凡人之心向魔献祭换来的力量。这种力量不可同日而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狂暴的人形怪物嘶吼着,似要将心中的怒火向这世界发泄,将之点燃。她梭形的淡金色眼瞳因高速移动而在空气中留下金色的弧线,就像一根金色丝线在空气中极速的穿针引线。形式又再次反转,洛云溪以丧失心智的方式来获取力量,朝他们发出怒吼,现在她的力量已经攀升到了一个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体、魂两禁锢已完全解开,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次提升实力了。
身处人间,心在魔渊。“它”的利爪之下,山石化成风沙烁粒,冰山化成涌动的水流。仿若被岁月之殇击中,一切变得衰老沧桑。它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虽然很浅很淡,却逃不过三十三天的眼睛。
突然一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逝。她惊喜的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二十四天与十四天一齐转头看向她,她慢慢压下心中不断涌出的喜悦,“之前这里百花齐放,并不是她灵化时的异象,她是在掩蔽,掩蔽自己灵化后那番丑陋的怪物形象,试想一个女人在她爱的人面前露出那样一副容貌。那将会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她丈夫跟儿子都是没有御灵术的凡人。他们跑不快跑不远的。他们一定还在这附近,以我们的速度。”她脸上的笑容绽放像一朵冰蓝色的罂粟花,“只要一个瞬间我们就能找过去。”
三十三天微笑着,她嘭的一声化成一团烟雾,顷刻后烟雾慢慢消散,里面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来。依旧是三十三天,但给人的感觉略微有些不同。而在村庄之外的一座山的山洞中盘坐着另一个三十三天。
二十四天看着她问道:“一定要做的这么绝么。”
三十三天冷笑一声,说道:“我们的规矩之一那就是斩草除根。何况那可是她的孩子,说不定也继承了像她一样的御灵术,带回去抹去他的记忆,从小培养,老的没了,那小的更好控制些。相信尊主们也一定会想到办法去避免他重蹈覆辙的。”
“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怪物能够将这种强制熔炼进体内的御灵术传下去?”
“谁知道呢,或许说不定呀,还能异变出更可怕的御灵术。”三十三天妩媚的看着他,娇笑一声,手掌贴在他胸膛上,“毕竟她和他都是第一例呢。”
她抽回手一指点在自己的眉心上,她的眉心渐渐绽放出妖艳的花,金色的粉尘从花蕊向四周逸散开来。
“还好这具分身就在附近,否则太远的话,我就不能够与她互换了。”
“现在你的神识能够扩散多远。”二十四天问道。
“方圆百里尽收眼底。”三十三天说,“我找到他们了。”
“在哪里?”十四天问道。
“不用了,我已经让我的另一个分身过去了。”三十三天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她说,“收拾两个凡夫俗子,足够了。现在,我们要去找那两个丧家之犬的麻烦。”
洛秦川先前还有些鄙夷那个男人的窝囊与卑鄙怯懦,而此时他双腿如灌铅,连跑的勇气都没有。
“跑”男人怒吼道。
这男人一直以来他见谁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老实巴交的一个烂好人,洛秦川不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把那位事事都很完美的洛云溪骗到手的。只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他不会家暴,事事都依从洛云溪的,就连他的名字,洛云溪让姓洛,他都是在点点头二话不说,此事在鹿鸣镇引发了一场大的轰动,家族长辈都来劝他们夫妻二人,姓名这种大事岂可儿戏,何况还是个男娃。最后长辈们都摇摇头,直呼家门不幸,这男人什么也不说,只是将房子迁到了镇外的山坡上。
洛秦川两眼中只有一片血色,他在芦苇间穿梭,两腿机械般的动转沿着他以为的直线一直跑,一直跑。实际上他却像只无头苍蝇,麻木无神,漫无目的的来回兜圈。
他的双目迷茫涣散,死气沉沉。一个踉跄跌倒在浅洼之中,浑身湿漉漉的沾满泥泞,看起来十分狼狈,他身后的三十三天弯弓聚凝雷电,箭尖直指躺在浅洼之中的洛秦川。
一箭紫电离弦,风驰电逝,蹑景追飞。
命运的丝线从箭尖连向洛秦川,延伸到终点就是死亡。必中之箭,雷霆之箭,死亡之箭。被选中之人绝望的目视着那支箭,静待着死亡。
然而这样一支箭却叫人出手斩断,重新化成紫电乱舞最后消弭。旁观者惊愕,就连出手之人也诧异。泥泞中的失路之人眼底重唤亮光,而引箭之人平静地再次引弦弯弓。
苏紫已经来不及细思,三十三天的紫色雷电再次降临。
漫天箭雨,灿若繁星。
狂暴的雷化成疾驰的飞箭携带着轰鸣之音,从天而降。电闪雷鸣之际宛若白昼。在洛秦川黑夜般的眼瞳中倒映出无数个细密的光点,但很快那些光点就被阴影给遮去。苏紫站在洛秦川身前,直面那些雷电箭矢,同样的雷电之力从她身上爆发,白蛇在她身前游走化成一个圆将她包绕在内。雷电形成的白色壁障将他们护在其中,随着紫色雷电落在壁障之上,那些闪电箭就如同铁箭投入熔炉一般触到屏障即刻熔化,但叶无尘却清楚那些紫电不是被消融了,而是被白电吞噬化成了自己的力量不断壮大。
“【三圣御】?这是【三圣御】?”叶无尘惊讶道,圣御之术属性为尊,同属性莫不从之。旋即他又低头沉吟,“是了是了,以前就见你施展过风雷火的力量,我竟没往那上面想。能操作几种属性的御灵术虽少但也有,先前见你还能施展冰雪,还以为是其他御灵术。”
“【三圣御】,【三圣御】。”叶无尘喃喃道,突然他瞪大眼睛,“这样的话你不就同时拥有两种御灵术?这怎么可能。”
苏紫没法回答叶无尘的话。虽然那些紫电被她所吞噬,但附带的狂暴灵气却震得她几欲吐血,而且紫电化成的飞箭太多,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数量太多她也转化不过来,很快就达到了她的阈值。
苏紫双手外切,白蛇拦腰折断,分化首尾两段。头端重新生长成完整白蛇,尾端化成白鸟展翅而飞,飞向凌空的三十三天,连续不断飞来的雷电箭矢落在白鸟身上,被它所吞噬,雷电在空中的啸鸣宛如白鸟清越的啼鸣,白鸟体型不断扩大,振翅直奔三十三天而去。
三十三天如傀儡木偶一般机械的站在原地引动雷弓,射出闪电之箭。面对飞驰而来的白鸟不闪也不避,一昧只知弯弓放箭,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丝不苟,独独少了变化与灵魂。顷刻间三十三天就被白色奔雷淹没,淹没的那一瞬间她面色冰冷神色麻木,手还做着引弓拉弦的动作,浑然不觉死亡的降临。
天空中传来爆裂之音,白色的雷电如盛放的烟花绽开在洛秦川的眼眸中。
“姐姐我能变得跟你一样厉害么。”洛秦川仰面,他的眼睛里还闪着莹莹泪花,但眸子里传出的却是仇恨的火焰。卑微怯懦的虚弱不堪仿佛是昨日过往,短短半盏茶的功夫,复仇的火焰就将他的生命重新点燃。洛秦川一脸认真,目光坚定。
叶无尘憋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小兄弟,你以后可比她厉害多了。”
洛秦川只是看着苏紫,倔强又固执,他认定了苏紫是能带他跨过荆棘的人,那他就会一直跟着苏紫。
“走,我们去凌云山。”苏紫作为此时的领头羊发声道。
三十三天脸上浮现出诡秘而妩媚的笑容。她的眼睛里流动着玫瑰金色的光泽,那是她运转【灵瞳】的迹象。“它”那盛怒的咆哮声已经变了,虽然依旧在咆哮,但听上去竟添了一丝悲凉的情绪。
“原来怪物的内心,竟然还会保留有一点点的人性。洛云溪,这也是你最大的败笔。”
“它”抱着头在半空中一声一声痛苦的哀鸣,眼泪从它金黄色的眼睛里流出,喷出的白色鼻息化成云雾经久不散,“它”的半截身子隐没在云层中,发出的嘶吼声化成沉闷的天雷。巨大的骨翼扇动,它转身向下垂落,庞大的身躯化身成陨石一般,狠狠的砸向地面。
三十三天试图激怒她,令她神智错乱,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杀掉她,坚硬的外壳他们攻破不了,就击碎她那颗脆弱的心。然而她却失策了,这样反而让那只怪物陷入了疯狂。在灭世之怒的洛云溪面前,他们所有的攻击都在【烛阴之瞳】之下逆转。
突然那个怪物安静了下来,灵化状态退去,重新化为人形,裸露出她的躯体。
三十三天望着围绕着洛云溪飞舞在天空中的幽蓝色蝴蝶,她眉头微蹙,目光投向虚空,叹息道。
“十二天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