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视野里渐渐出现一个人影,来人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粗布衣,闲庭信步,步履轻盈,一路上她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显得漫不经心,偶尔驻足凝视,像个散步田野的多情少女,陌上花开缓缓而归,恬适而又淡然。
只有二十四天警惕地看着来人的一举一动,他悄然运转灵气,蓄势待发,像个要被侵犯领地的猛兽,锋利的爪牙就隐藏在它的毛羽之中。但二十四天深知,跟那个人比起来,他充其量就算个凶狠的恶猫,她才算是咆哮山林的猛虎。【剑主三千】带给他极强的感知力,掌控杀伐之剑而对杀气格外的敏感。他知道她在看什么,他感觉到那女人身上渐渐浸开的杀气,她体内杀念如同汪洋大海。
杀手也会产生感情么?她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而现在竟然会哀戚悲伤,为他们的死亡而愤怒。她身上的杀气越发的强盛了,就连三十三天都皱眉,那感觉就像被千万根冰凉尖锐的细刺扎在肌肤上。
“云姐。”一贯沉默的十四天看着凌空而立的十一天开口道。
“你也来了啊。十四天。”洛云溪瞟了一眼十四天,淡淡说道。昔日她离开时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初露锋芒的毛头小子,天天都来找她比试,但每次自己都将他虐的体无完肤,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十四天脸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也是来杀我的么?”
“云姐,跟我们回去吧。”十四天劝说道,“回去后你依然是我们的十一天。”
“幼稚。”洛云溪冷笑一声,呵斥道。十四天低下头,她眼前一阵恍惚,仿佛他又变成了以前那个经常被她训斥的小子,“你以为尊主会放过我吗?他们现在只想将【烛龙之瞳】剥离出我的身体。然后再等下一个合适的人出现。剥离御灵术会经历什么样的劫难,被剥离御灵术会是什么下场。这些你不会不清楚吧。”
“我们做了那么多年刽子手。我们都是‘强盗’。”洛云溪声音轻轻地飘荡在空气中,“现在报应找上来了。”
“凡罪者,终将被业火焚烬。”
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洛云溪的衣服如同被烈火点燃了一般,火焰从她身体各个部位溢出来,越燃越旺,最后将她整个人吞没。她身上凝聚着大日的烈焰真火,在她面前悬浮着与她呼应的由不断涌去的烈焰交织成的赤炎大剑,火云卷动勾勒出剑身上的花纹。肆虐村庄的大火此刻悉数被那柄烈焰组成的剑吸引而来,火焰在空气,地表流动,朝一个地方涌去。余烬随热风漫天飞卷,四面八方涌来的火焰将空气中的温度提升到了一个人体难以忍受的程度,仅凭它的热浪就能让一个人的皮肤灼伤。然而这些人却无一移动脚步,他们只是紧盯着烈火形成的那轮“小太阳”。【恩赐】带给他们的,不仅是强大的御灵术,并且还大大强化了他们的神识和身体的强度。修御灵术的人本就拥有超乎常人数倍的体魄,而他们在【恩赐】后得到的更是强于同类人。甚至于强过一些增强肉身的御灵术之人。这副身体即使在深海之中也不怕被水压压毁崩溃。
“烈日之炎,万火朝圣。”洛云溪身旁有人低语。
“那是?烈阳之剑?”三十三天看着那柄火焰凝成的巨剑,疑惑的开口道,“【炎神御】,我听闻那不是十六天的御灵术么,为什么她也能施展?”
“十六天?为什么她也在这里?”二十四天看着洛云溪身旁渐渐浮现出的人影,低声轻语道,“这可麻烦了,最糟的情况出现了。这下我们要同时与她们两个作战了。”
火焰巨剑重新被出现的十六天握在手中,剑身翻转,如捻成的一条细又长的红线,又像烧红的铁丝,中间橙明,两面是腾跃的大火,烈焰上升卷动出金乌的图案。洛云溪撤后几步,腾出空间让十六天施展她的【炎神御】。那些火焰其实根本伤不了她,她向后退步是另有原因。但落在三十三天眼中她觉得是对她和他们的轻视以及羞辱。难道她觉得对付他们十六天一个人就足够了?
“前辈,轻敌可是要吃大亏的哦。”三十三天似是好意的提醒道,但接着她就用冰冷的语气对身旁的一人说道,“三十二天,你的【魔云冷月】呢,施展出来让前辈们指教指教。”
被她点名的三十二天上前,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黑雾之中,看不见他的脸。从始至终都是三十三天与二十四天在交谈,这些人一言不发,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沉默”的,包括刚刚被洛云溪一竿刺死的十七天。他们的“沉默”又与十四天的不同,仿佛是不能言语但却具有行动力的死物,没有意识,只能够对三十三天的话言听计从,一一奉行。
他站在三十三天身前将她挡在身后,他喉咙滚动发出似呜咽一样低沉雄厚的声音。在三十三天的面前出现一轮玄月,月的清辉像水纹一样荡漾在她脸上,一声狼嗥毫无征兆的自三十二天口中长啸而出,随着他的这声长啸,他身后那轮金黄的玄月像染上一层血,慢慢将整个月给浸染,光线突然的变幻,泛出淡红色的光雾。三十三天虚眼之际,似乎看到三十二天的黑雾衣袍中伸出一条像扫帚一样的的灰黑色的大长尾在半空中轻轻一扫,之后就化成云雾轻烟不见了。
她侧目去看身边的二十四天,发现他神色如常。正疑惑刚刚是不是迷离的光雾给她造成的幻象。三足金乌已经扇动焰翅飞过来了,一束红光自那轮血月中照射出,照在它飞动的翅膀上,冒出丝丝白烟,天蓝色的冰霜密密的贴合着它那双烈焰凝成的翅膀,在一瞬间,如被琥珀层层凝固,金乌被结结实实的冻成了冰鸟。
火红的金乌被冰封如同定格了一般,那双焰翅依旧保持扇动的姿势。但它再也不能借住风翱翔天际了。从空中狠狠坠落。
三十三天看向十六天露出讥笑的神情,她正要说些刻薄的话来奚落十六天。但见十六天未有丝毫神情上的变化,她的笑容未散开也未收敛。她脸上虽然在笑,但却给人一种麻木的感觉,她只是一味的挥舞着那柄炎剑,不断的重复之前的动作,如同一幅画册来回的翻转,戏子单调的唱腔,连停顿处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