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闻言均抬头注目。来人穿过厚厚的冰层，她通体呈透明的银白色，几道幽绿色的浮火穿过她的身体，如梦幻般笼罩着迷雾，仿佛她只是一道虚影，火光在地上映照不出她的影子，她如鬼魅一般缓缓自天空飘落，像一截捕捉不到的月光。她脸上的神情多是愤懑与厌烦，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却锁着说不尽的幽怨。
“夭夭？”苏紫惊疑，看着夭夭渐渐扬起冷傲如霜的脸，她问，“你是人还是鬼？”
“去死。”夭夭狠狠的磨动她那对小虎牙，面目可憎。
“我到这几万里之遥的大海深渊来找你们这些下民，不辞艰辛，你们竟然不感恩戴德，痛哭流涕。”夭夭身上的银华散去，她一落地就灵巧的跃到寒雅身边，一把搂住她娇小的身躯。
“这家伙是谁。”夭夭指着叶无尘问道。
“回女王的话。”叶无尘一副忠实狗腿子的模样，谄媚的小跑到夭夭面前。夭夭被他那副殷勤的样子吓得退了几步，“我是齐州叶无尘。”
“我们还要去拯救那个男人。”寒雅让夭夭搂紧了脖子，好不容易挣脱，才喘气说出这么一句，“虽然我是说时间还很富余，但你们这样多少时间都不够消磨的。”
“救人？”夭夭泛起美眸，一边提防着对着她垂涎的叶无尘，一边看着苏紫说道，“我想了想，现存的命脉师我为什么要放过。万一以后几百年都找不到怎么办。或者找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因为天噬夭折了，我上哪哭去。”
“至于救人，抱歉，我还没善良到会去无私的帮助一个才认识不过一天的人。”夭夭冷淡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来为你排忧解难。大家都是这么自私的活着，所以你别指望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我们还算不上朋友。”夭夭凝视着苏紫那双眼睛，她像一个猎人慢慢逼近困兽的领地。“所以我要回报。要么你拿东西来换，要么你就立下誓约。”
浮火在冰冷的蛇鳞曜石上划过一道道弧线，诡异的绿色将每个人脸上照得面目狰狞。寒雅仰视着夭夭，夭夭凝望着苏紫，苏紫低头静默，而叶无尘则左顾右盼漫不经心。
......
“这个？”苏紫拿出一小截红玉珊瑚问道。
夭夭多看了几眼，摇摇头。
苏紫又掏出一块莹白色的玉佩。夭夭美眸在玉佩上面流连，娥眉微蹙，随即她还是摇头。苏紫沉默片刻，她只剩下些零散玩意儿和那颗避海珠了。
“那颗珠子是我回报你的，我把它当做谢礼。送出去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收回。我不是寒雅这丫头，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打发不了我的。”夭夭瞥见苏紫将避海珠握在手心里，迟疑踌躇。寒雅盯着她们两个看，若有所思，游丝一样的金线在玉珠中环绕着三个小气泡飞速转动，她脸上的表情由微怒渐渐转为平淡。
“既然你拿不出让我满意的东西。”夭夭狭长的凤目中映出苏紫无助的身影，她微微扬起下颚，露出她天鹅一般白皙的脖颈，嘴角微翘似在嘲讽，“也是，我见过的好东西太多，这世间有几件可令我动心的。”
“不过。”夭夭看着苏紫眼睛上蒙上一层灰雾，又说，“你的命我挺感兴趣的。”
“不若你拿这个交换。”
时间如暴风雨打翻的船只在大海里一点一点沉沦，夭夭的话在寂静下来的深渊又添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四颗心脏的跳动声此起彼伏，如雨季田野中的蛙唱，有节奏的奏响合音。但却有乐手突然间手慌脚乱，以不和谐的升调打乱了演奏的曲目。节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响，盖住了其他几个人的弹奏声。
夭夭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整个人如浸泡在冰水之中。那双眼睛平平无奇，只是眼瞳邃远幽深，夭夭形容不出那种眼神，她只觉得刚才似乎是死神在她耳边吹了口凉气，风镰的锋刃轻轻扫过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灼烧感，似有蛛网一样细丝般的裂痕。她伸手摸了摸，上面什么也没有。
那道目光很快就消失了。
夭夭神色一阵恍惚，她心中一悸，刚刚那是谁的眼睛？
她在失神之际，连苏紫拉着她的衣袖，急促的摇晃都浑然不觉。
看着那紧蹙的眉头，一脸焦急不安的神色，她是在怕自己反悔么。
夭夭在心中嗤笑，看来她是同意以命作为交换了。夭夭不知她先前是如何回答的，只好点头回应。
苏紫见夭夭点头，她松开夭夭皱巴巴的袖子，莞尔一笑，随即又将目光瞟向一旁的叶无尘。
“我呀，酬劳已经有人付过了。”
.......
“开始吧。”
叶无尘将手搭在苏紫背上，像暗金色的枝蔓又似裂痕从他掌心生长，覆盖满苏紫的后背，他的脚下也扩展出阵纹将他们所有人包覆在内。夭夭站在阵纹中发丝飞舞，她灵力向外倾泻，银华顺着她的发丝从上至下延伸，使她如沐皎月之下，而那月华一样的光辉渐渐地延上苏紫他们的身体，每一个人都变得透明虚幻。以苏紫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层层海浪一样的波纹，无形的波纹穿过大蛇厚实坚硬的鳞甲，如城墙壁垒般的蛇躯围成的黑暗中竖起两道金色的眼瞳。
弥漫在深渊里的灵气之海此时如同天火焚海一般在沸腾，很快这些灵气如山涧飞流直下的瀑布，全部沉入深渊底部。深渊上方稀薄的灵气若有若无，那些海兽们匍匐在崖壁上低声呜咽，悬在深渊上的海水倒灌而入，重新蓄满银瓶似的崖谷。
沉重的呼吸声在石壁上回荡，耸立的高墙渐渐松散开来，大蛇的蛇躯在灵气汇成的沼泽中慢慢的伸展开，露出它那如牛首一般的头颅。在它头颅的两侧鼓着两个小小的肉包，数不尽的细密的银白色绒毛覆盖在它的头顶上，一双黄金竖瞳惺忪着从它似苍木古树的眼皮下的狭缝中溢出光芒，古奥森严的气势在它昂首时毕露无遗。
苏紫看着这头庞然大物，目光惊愕，在见到它全貌时，她才知道他们要面对的哪是什么大蛇，这分明都要化龙了。
“雷暝应龙。”夭夭在她身后轻声说，苏紫回头，从夭夭的眼睛里似乎读出了你的命我不是白拿的这样之类的话。
雷暝应龙在仙神时代都是凶名远播的存在，异闻录记载中除凤凰真龙那些神兽外，在灵兽榜中都是排的上名的一位。传闻它与真龙在北海有过数次交锋，也曾与仙人厮杀搏斗，虽然都败多胜少。如此暴戾凶残嗜血的存在，偏偏生命力又十分顽强，恢复力可与凤凰比肩，极难杀死，且它昔日曾几番有功于仙庭，又只是好战，未曾惹下什么祸事。仙人们都商议把它关进冥界几千年磨磨性子。
仙神覆灭以后就再不见它行踪。只是它后来怎么成了仙云天阁的守护灵兽，恐怕这就是仙云天阁与雷瞑应龙之间的秘辛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