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见苏紫凝望着幽深的大海,夭夭轻瞥一眼,淡漠的说道,“黑黢黢的一大片,你能分辨哪是哪?我们出来七拐八绕的,方向不晓得变了多少回了。你可还能看见那四根龙筋?还想望见你男人。”说到最后一句,夭夭一声冷笑。
“谁是我男人。”苏紫别过头瞪着夭夭,幽蓝光芒映照得她的脸介乎于红与紫之间。
“小妮子还不承认。”夭夭仍旧在冷笑,她一舔红唇,那双细长丹凤眼更显得冷艳,“秦川君向来独来独往,何时身边带了个拖油瓶。素闻他一心向道,不恋红尘。你们之间若不是有什么暧昧的干系,他为何要这般护着你,还使出咒言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想是刚刚洛秦川那般对她,导致她心生怨恨。咒言为仙门之人间为例行承诺而产生的一种以人的灵气为引,精神为源的类似诅咒的契约。双方信守承诺那还各自安好。但若出现违反的一方,那他则会受万鬼噬心之痛,活活消磨尽人的神智。不但修行灵气被废且余年百病缠身。
这种咒言一般都需双方认可方能够结成。苏紫不晓得为何洛秦川能够单方面对夭夭施下。夭夭心里郁着气,脸上是万分的不痛快,说话也刻薄的很。
“这种事你要问寒雅,寒雅都比你懂得多。”夭夭指向寒雅,苏紫看去,却见寒雅紧闭双目,面色苍白,额头上密汗连连,小脑袋不停的在晃动着,嘴唇紧咬成一条细线。胸前那只紧握的小手指节发白,她手中握着的正是那颗闪着莹莹亮光的玉珠,而玉珠上那些细小的裂缝似乎在慢慢放大。
苏紫她们瞧着不对劲,夭夭只能猜测她在进行某种演算,怕是遭到了反噬。怎么接连两次的演算对术者反噬这么大?
猛然间寒雅捭开眸子,一道强烈的金黄色的光芒一闪,又迅速黯淡。如在风中摇曳转瞬即逝的一朵火莲,刹那间就没了踪迹。她面色惊恐,眼角竟然流下两行清泪。
她沙哑着嗓子对她们两个喊道:“快跑。”
无形的气流在大海之中膨胀,洛秦川悬浮在半空中,鲲鱼之灵已被他收回体内。四周的海水在他周身流动的气流下翻涌,如在海中旋转的风轮。风灌满他的白色长袍,黑发轻柔的飘舞。那四根龙筋被风轮吸引齐齐上扬,宛若四条蛟龙仰头膜拜烈日,弧形的风轮也正散发出火红的光芒。低沉的龙吟声又再次响起,渐渐地转而高亢。与他们共鸣的却不是龙吟之声,而是一声清亮的凤鸣之音。
那轮“烈日”中,洛秦川用他那挺拔的身躯撑开出这一圈光幕,而在他面前则是一滴流转着金黄色光芒的鲜血,这小血滴在空中慢慢蠕动,渐渐凝出了一个凤凰的轮廓。随着凤凰的显现,“烈日”更加耀眼,凤落炎从血滴上向外扩散,大火焚烧似乎将海烫穿了一个大洞。形成的空白区域海水终不可至。又好似是化身成了海中一个烘炉,岩浆从它里面喷涌而出,热浪蒸发掉四周一圈海水,使得这轮烈日看起来更大了。
来自凰墓的那滴真凰之血,此时正散发着它的威能。那只凤凰将毕身精华凝聚在三滴血液中。这滴血液中压缩着令人恐怖的庞大灵气和它那好比汪洋大海的气血。洛秦川把它留在自己体内准备慢慢炼化,但现在他必须提前将它炼化。
他心中惴惴不安,而这种直觉来自于他善于占卜吉凶造化的玄龟灵。
“融灵”
一丝丝鲜血溢入洛秦川体内,带着炙热的气息,焚烧得洛秦川白皙的肌肤变得通红,他五脏六腑皆燃起了大火,整个人如处烘炉之中,以造化为功,以阴阳为铜。引动体内蕴藏的灵气化成这大火之炭,让这火焰将他吞噬。火光照亮了他背后升起的万灵图,那些传闻中的神兽,一个个被大火焚烧似要化成飞灰,它们一半在这大火中烧烬成灰另一半又在其中重塑再生。
洛秦川的肉体如崩裂的瓷器,火焰熔浆在那裂缝中流淌,万灵的力量在他体内无所顾忌肆意的流窜,凰血在侵入他血管后化成狂暴的力量在里面横冲直撞。两股力量交融之中发生无数次碰撞,碰撞中使他的脉络震荡,肌肤皲裂。
无声无息中他紧闭的双目眉宇间竖开了一道裂缝,金色的光芒从里面逸出。那是传闻中的仙人之眼,而且唯有最接近纯粹的仙才能够开启这道竖眼。宛如黄金铸成的瞳孔散发出的第三种力量霸道的想要将那两股纠缠的力量融汇到一起。
在这几股力量的破坏之下,洛秦川的肌肤寸寸裂开,鲜血之花盛放在他的躯体上,他的生机不断流失,但凰血的重生之力又强行补足他流失的生机,将那些绽开的肌肤又粘合在一起,如梦幻般,死亡与新生在他身上交织重叠,它们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似游走在细丝上跳起的华丽舞蹈。
然而这种平衡往往最易被打破。第四种力量悄然绽放,蔓延上他的躯体以及灵魂,阴冷、怨毒,令人恶心的气息侵蚀着他。这股力量就像叶子上的纹理那样渗透进另外三种力量之中。它黑如淤泥那般的污浊,蠕动着爬进洛秦川身上那些肌肤上的裂缝,侵入他肢体的每一个角落,勾勒出一个个看似流传悠久而又十分古怪的阵纹。
死亡的气息再次蔓延上来,紧紧缠绕着洛秦川,他的肌肤崩裂远大于再生,涓涓鲜血流出。生机的散发使得他面色苍白,发丝枯萎。不断流失的生机让洛秦川越发的虚弱,他睁开双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瘦削下来,那些被剥夺的血肉化成血雾融入大海之中,风轮在大海的挤压下渐渐缩小,“烈日”的光辉也越来越淡,海水冰凉的气息已经触及到洛秦川的肌肤上。
黯淡的金色眸子无力的在四周的黑暗中一扫,隐隐约约见到其中游动的一些身影。对血气敏感的海底弑杀者们包围了上来,它们围着缩小的风轮缓缓游动,贪婪的目光锁定着那濒临垂死的少年。
那风轮随时都要叫大海淹没。
洛秦川已经震慑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海兽了,他现在孱弱的只能动动化成白骨的手,风有气无力游走在他周身,切割出的空间贴合他的躯体,微微气流描拓出他的人形。他瞳孔中的金光已经熄灭,但无碍他看清那些近在咫尺的弑杀者们。待会自己就会被这些连眼睛都没有的怪物们吞进肚子里吧。不知道哪个会比较幸运能饱食一顿。
“啪”
扁平的气泡破灭,海水和血盆大口一齐拥上来。鲜血顺着发鬓流下模糊了洛秦川的视线。他的身体里的破坏之力已经爆发出体外,身体四分五裂,又被千刀万剐般切成碎肉,凤凰之力勉力将这些血肉牵扯在一起,藕断丝连,凑成人形。他听见身旁一声沉重的叹息,似是在自恼又像是在幽怨。接着他仅有的一点神智之火也被人一下子掐灭,
湛蓝的发丝在空中飘舞,几缕轻抚过洛秦川脸上。不知是头发本就是那般颜色还是那人手中微微闪亮的玉珠。
看着坠向无尽黑暗深渊的洛秦川,那人脸上神情复杂。在见到那些在她血液抑制下缓慢蠕动的黑色物质时,她的眼中是说不出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