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逸歌压根也没有睡得下去,侧卧在贵妃塌上摆弄着身周的花卉;累了就换个姿势躺的平些,将收集的莲子一颗一颗地剥开。
手虽不停,思虑也是不断,看着莲子她又想起了前两天被罚的那个妃,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太后说近来馋于莲子,既然那孩子有孝心就去办吧;那妃子就剥了整整两大篮子去了,但其实送到太后宫里不过转眼就命奴才们送来了。
孟逸歌知道她的意思,也没懒得去说什么。
一抹深蓝绸色在身旁停住,是景兰;端着杯花茶蹲在贵妃榻边上,道:“主子,喝杯花茶去去燥气吧。”
她将最后一颗莲子剥离莲藕便随手丢在一边,侧身将手心里的莲子尽数放进了景兰手端的托盘里,拍拍手上细碎的灰尘再端过托盘上的花茶细细的抿一口。
景兰笑着叨念着:“娘娘若是喜欢,奴婢给您多摘些就是了;不能累着。”
她没有回应,反正现在就算是多走两步路人家也不准许,索性不理就行。喝了口花茶觉得甜甜的,抿嘴舌头在嘴角舔了舔。
景兰侧身去将手心的莲子仔细捧给了晚晴,再执着那把青纱双面绣蝶的扇子为孟逸歌扫风,道:“主子采回的那一株莲蓬该如何处置?不如将它晒干了配几朵干花束在花瓶里给娘娘养养眼?”
孟逸歌被她给逗笑了,嗔笑着一抬手一拂袖假势扫打了景兰一下;莲子剥完了留着那干莲蓬有什么可养眼的,不过就是拿来逗逗趣算了。
孟逸歌道:“整日闲的敢逗嘴皮了。”
景兰笑说不敢,莲蓬自然是没什么用,扔了就是。只是看自家主这一副样子像是想着什么事,长此以往经年累月岂不容易生出心病来,可不敢想着。
景兰压低了声,像是怕吵到她,轻问:“主子身子一向不好,如今要多休息,旁的事交代给景兰就是。不必多虑其他,总要放宽些。”
那些年,她不就是为了皇太后与护国侯府的事夹在中间两相为难吗?后来又为了皇帝,服毒自尽。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只是再不能重蹈覆辙。
这些时日一直住在暖阁里,皇帝看护得紧生怕让后宫里的女人又惹得她生气;其实不必惹,她也生气。
这宫里的女人怎么就这么多呢,一出接一出地现眼。
想来皇帝自知惹不得这小祖宗,说什么人家也听不进去,索性不说了,由着她在自个儿眼前生闷气不说话。
下朝后在养心殿留下几人处置政务,等到人散得闲时,看看外头也该到进午膳的时候了;走进暖阁就看那青衫衣裙半躺在贵妃榻上,清瘦指头捻起裙上落的些许莲蓬碎碎,看那拍手的样儿还挺利落。
“手不疼了?”皇帝笑着,坐到她身边儿将这清瘦十指笼在掌心,盯着她花骑会那天勒紧缰绳给受的伤;好了许多,已经结痂了。
孟逸歌没搭理这人,站起身抖抖裙角儿抬脚正要往外迈;头两日还能赔个笑脸,行礼问安,既明白了这人就像看笑话似的纵着她,索性也就由着脾气来了。
左手腕一紧,那力道往后一收,这小身板经不住当下就往身后的贵妃榻跌了回去。
皇帝环着她,鼻尖儿在她颈窝蹭了蹭,道:“暖阁本来就小了些,就说这贵妃榻也占了好大位置…”
“皇上开恩,让逸歌出宫,自然腾出地方来不给您惹烦。”没等他说完,孟逸歌就接下话茬顶了回去。
暖阁地方小?
你打个盹的地儿能有多大,东西两宫佳丽三千,爱去哪去哪儿,谁赖你在这暖阁了?
诶,也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生起气来的。
“姑娘家怎么这样爱耍性子。”他笑了起来,说:“我同你说,这么小的地方,你乖乖在这躺着,站起来走动占位置。”
听听这话说得多美,寻常姑娘家听了都该羞红脸了吧;她眸色暗暗,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道:“陛下是怕我冲撞了娘娘们,逸歌不敢。”
“小家子气。”他抬手屈指,两指之间掐了下孟逸歌的鼻尖儿:“这样也好,好过你不理我。”
他怀里暖得很,只是龙袍太亮有些刺眼,孟逸歌半颔着眼皮子,真就不搭理了。
他自顾自念叨着:“其实一直没寻到好时候,跟你说两句话;我知道,你见不着心意也不会点头。”
他收紧了臂力,浓浓喘出一口气,格外郑重的语气:“父皇托付江山,臣民所望,我确实不得已。”
他说:“护国侯府满门本是无辜,但也确实是因反叛一事害了你,我不杀难除心头之恨。”
他说:“幸好你回来了。”
他说:“我自下旨,复护国侯府清名,但你义兄却不可饶恕。”
孟逸歌没说话,只把目光落在他的胸膛衣袍惹眼明艳的金龙上;义兄带着护国侯府起兵造反是事实,不说杀一门就是灭九族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又怎么会开口去替义兄要“清名”。
但他又补了一句:“其实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些事都微不足道。”
国有法家有规。
不过只要你在,我愿意不守规矩。
这样的话让有心人听去,岂不算计成了他的软肋;逸歌蹙着眉头,一副听烦了的模样:“九五之尊巧言令色,我当真知你心意了。”
“哈哈哈…”他笑得开怀,扶着肩臂将她身子转了过来;说得这样明白了,哪儿还不见他心意了。
“我从不信鬼神。”
他道:“你回来之后,我曾去过护国候旧府,三跪九叩。”
————————————————
“求他们,别再把你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