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阁依山而建,立于悬崖峭壁之上,虽然山势起伏,连绵数百里,却险恶非常,难以攀登。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不可骑马,更不可乘坐轿撵,只能徒步而行。平素里这里总是郁郁葱葱,冷冷清清,一副毫无人烟的模样,不过知道的人都知道,这条小路可是危机四伏,三步一哨,十步一岗,从此而去,要么通向陌生阁的主殿,要么通向——鬼门关。
一只白色的信鸽稳稳的落在窗棱上,大布走过去捏住它的翅膀,从它身下抽出一只小小的竹筒。转身递给靠在软塌上的桓隻。
桓隻打开来看了看,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小几上。
“事情很顺利?”岳红凌端着一本医书,连眼睛都懒得抬起,淡淡开口道。
桓隻疑惑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我明明一句话都没说,你从哪里看到事情很顺利的样子。”然后凑近岳红凌,伸手指着自己的眉头:“你看,我明明眉头深锁啊。”
岳红凌收起手里的医术,抬起头淡笑着,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大布手里的白色信鸽说道:“若是事情不顺利,恐怕你早就将这家伙烤来吃了吧!”
小鸽子仿佛听懂了岳红凌的话,两只如同黄豆大小的眼珠子瞪着桓隻,嘴里发出“咕咕”的抗议声。被捏住的翅膀更是努力的扑腾着。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爱。”桓隻重新躺会软榻上,一手摇着折扇,一边闭目养神的说道:“有时候女人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傻人才有傻福。”
“我当然知道,可是现在我为了这一天等了整整五年,怎么能不提起精神,百般思虑。若是一松懈,恐怕送掉的不止是我一人的性命了。”
“可是我不明白为何你一开始会选择从岳府的人下手?难道你认为他们也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桓隻提到的“岳府”便是当年岳红凌的家,而现在却被自家的二叔占了去。
自家这位二叔,平素里诗书不精,武艺不勤,是一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的人。若不是靠着自家大哥一品将军的庇护,岂能在朝廷混了个正五品的同知,混吃混喝罢了。
可是就是这位无能无力的二叔,在自家落败之后的短短五年,从一个五品官一路晋升为礼部侍郎一职,官拜四品,荣耀非常。
岳家军被指有通敌之嫌,与北渝力战全军覆没,主帅、先锋相继战死,虽然皇帝念在岳帅从龙之功,不予追究、株连。可岳家覆没是事实,岳家军剩下的兵士则被解散,分发到其他军营。严格来说仍是受了牵连。
可是这位和岳家关系最最密切的人,却不断晋级,荣升。若说他和当年的事情并无半点关系,岳红凌打死也不信。所以从岳府下手更加容易。
“在京城,我对岳府最为熟络,动起手来自然得心应手。”
“哎,只可怜了岳府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啊!”
……
西京,东梁帝都。
这里是整个东梁最为繁华和热闹的地界,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都是手握大权,一掷千金,东梁国最最富贵,最最上层的人。可是这里却并非高贵和清廉的代名词,反而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一辆青布马车缓缓从城门而入。经过简单的盘查,便顺利而入。
一双素手掀开车帘,岳红凌看着窗外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曾经的她也曾是这西京城里最耀眼的存在,自己的父帅,母亲和大哥,都是东梁国的肱骨和栋梁。皇家赐婚更是让整个岳帅府熠熠生辉,是众人眼里崇拜、敬仰和向往的地方。
可是,南齐城外,北渝大军的突袭,兵力布防的泄露,让这百年帅府几乎全军覆没,毁于一旦。不光如此,那自以为的良人佳婿,居然便是向自己挥下屠刀的人。
杀人、焚烧、伪造通敌罪证,将一个光芒万丈的帅府,一只浴血沙场的军队,生生埋葬。
岳红凌曾在心里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岳家会沦落至此?为什么那些人能够简简单单便害了自己,将五万岳家军屠杀殆尽?为什么自己会接下如此深仇而不自知呢?
可是如今,她不问,她要寻求答案,让那些伤害过自己,伤害过自己亲人的人统统付出血的代价。
曾经的她就算是皇上、皇后都亲自称赞她恭孝悌廉。而如今,她不要做好人,她就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杀人如麻,心如寒冰的魔鬼罢了。
她回来了,回来向仇人索命了。
“小姐,到了!”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丫头掀开车帘,低声说道。
桓隻睁开假寐的眼睛,伸了伸懒腰:“终于到了,本公子颠得骨头都散了。”说完,也不等岳红凌反应,伸手拦腰将她抱起来,跳下了马车。
“悬壶医馆?”
这是陌生阁的人在京城为岳红凌安排的栖身之地,作为鬼医来说,住在医馆自然是最好的安排。
“满意吗?”看着怀里娇小的人一脸惊讶,桓隻难得的得意了一回。
岳红凌可不想让他蹬鼻子上脸,轻轻一推:“放我下来。”
“切,凌儿,你这样还没过河就拆桥可不好。”桓隻一边轻轻放下岳红凌,一边数落道。
这一路上,他分明看到岳红凌十分辛苦十分劳累。加上又被犯了一次病,此刻整个人都还脸色苍白,虚弱不堪。不过此时她竟然有力气骂人,看来是并无大碍。
“进了京,就别叫我真名了。”
“不如本公子给你取个新名字。”桓隻双手抱胸略微思索:“芙蕖,如何?”
“何解?”
“这芙蕖是你最喜欢的花,它出淤泥而不染。我也希望在报仇之后你还能不忘本心!”桓隻突然一把揽住岳红凌的肩头:“走吧,芙蕖姑娘,进去看看。”
岳红凌苦笑道。谁能手不染血的手刃仇人呢!桓隻之言不过是期翼罢了。可就算如此,就连她都心存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