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檀色石头高低不平,错综复杂地摆放广袤无垠的荒原上。
它像是一盘永远无法破解的迷棋,阻拦着所有来者的脚步。
今日,却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薄薄刘海下,沉着一双重如寒水的灰眸,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沉禹。
沉禹一边疯狂地向前奔跑,一边捂着右胳膊,鲜血从他指间溢出,落在地上绽出朵朵血花。
瞧见前方的奇怪石头群,沉禹的脚步一滞,而后一咬牙,又冲了进去。
就在他的身影刚消失在石头群之间时,荒芜的废弃矿场边缘,又出现了几个身影。
“快停下!前面是废弃矿场,那个传说中有螣雾的废弃矿场!”
有人不置可否,“传说就是专门拿来骗小孩子的!”
“听说那里好像曾有过妖魔……”
妖魔,在魔界各域中都谈之色变,他们以普通人魔为食,曾覆灭一域。
其他人瞬间变了脸色,看向做主的赫连成壁,“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赫连成壁凝望着,前方普通而又神秘的废弃矿场,静了片刻。
“那小子受了重伤,跑不了多远!只要我们别太深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然后又再看向这群犹豫的跟班,“只要我拿到破元珠,接下来十年的修炼资源都算在赫连家的帐上!”
“谢谢老大!”
“走!”
……
风刺啦地扑来,破开薄薄的刘海,沉禹蹙着狭长的双眼,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右胳膊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血涌不止,眼前已经开始出现由于失血过多导致的重影。
唔……
一个不小心,沉禹右脚一歪,然后砰地一声,撞在前面的大石头上。他刚来得及将手扶在旁边的石头,撑起身子,后面的追兵即至。
“把东西交出来!”
赫连成壁俯视着面前犹如困兽的人,一派盛气凌人。
“沉禹,你不过一个连开元三阶都无法突破的废材,只要你乖乖把破元珠交出来,我今天放你一马如何?”
见他低着头,仿佛在认真思考这建议,赫连成壁的眼底闪过一道讥讽。
这废物不过是靠着点儿小运气,才能捡到一颗破元珠。
破元珠何其珍贵,那可是能够让开元境的魔者提升一个大境界的至宝。
一个废物怎么能配得上?
更何况,一行人将沉禹赶到偏僻的地方,本就是他有意为之。
赫连成壁早就暗自打算,破元珠若到手,则不会留下一个活口,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而废物作为第一知情人,当然是非死不可。
说起来,这个连鬼影子都看不到的废弃矿场,当废物的埋尸地也算是他的福气。
毕竟嘛,废物配废弃矿场,正好合适!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意料中的答案,赫连成壁又道。
“你失了破元珠什么也没得到,好像不太公平,不如我再加一个条件,让你回到学所,怎么样?”
公平?
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界讲公平?
“呵。”
这声音低沉得像是某种软体动物从草丛中蹿行,让人凭空生出一股寒意。
其他少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看到一旁不动声色的老大又有了信心,结结巴巴地问,“你、笑什么?”
“我笑呀……”
在这片诡异语气中,沉禹抬头露出他精致的眉眼,只是眼角的一道淡淡疤痕,给他凭添了一抹阴鹜的气息。
语调瞬即一变。
“什么时候魔界的人也开始流行这副伪君子的做派!”
赫连成壁怒睁大眼,谦谦君子的假模样瞬间消失,声音夹杂在飒飒寒风中,多了一丝威逼和冷冽。
“哼!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回应他的是沉禹漠视的眼光。
赫连成壁终于怒了,“动手!”
磅地一声。
沉禹被一拳击飞,硬生生地撞在光秃秃的石壁上,然后像一只破败的布娃娃,径直地掉在地上。
坚硬的石头上顺即残留了一道人形浅坑。
沉禹不禁吐出一口鲜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连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半分。
而鬣狗从不会在乎一只羔羊的绝望。
其中一位跟班将沉禹全身上下,搜了一遍,最后冲着赫连成壁摇了摇头。
“老大,没有搜到!”
赫连成壁的面色很难堪,明明看到破元珠被沉禹收走了,怎么会没搜到。
他眼神微眯,“你把破元珠藏在哪里?”
沉禹嘴角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嘲讽,仿佛在说四个字,痴心妄想。
“你——”
这时,倏地一声暴躁传来。
“&##*@£……”
几人虽听不懂其意,能从其中感受到一股庞大威压,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被惊醒。
少年们心中顿时生出恐惧。
可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一丁点儿异动,仿佛那道暴怒的声音是幻觉。
“老大……我刚才好像听到……一个……声音……”
“我也听到了……”
赫连成壁狠声道,“你们听到的都是幻觉!”可他颤抖的双腿,表明内心并非像话里那般平静。
风呼啦啦地吹过,卷起尘埃无数。
除此之外,一切寂静得可怕。
“是不是……妖……”
从踏入废弃矿场以来,没有见到一只活的动物,而土地上依稀可见到有一定年头的骨头。
这与妖魔不喜骨头的习性相符合。
而一只成年妖魔至少是真魔境的修为,面对妖魔,别说是这群霸道嚣张的少年们,就连他们的父辈来了,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快跑!”
“等等我!”
嚣张霸道的少年们仿若惊鸟般散开,很快见不到人影。
徒留沉禹一人,睁着灰沉沉的眼睛,眼神空洞,躺在碎石子铺满的地上。
妖魔吗?
也好。
死在传说中的妖魔手上,也是难得的一份了吧。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心脉的搏动在不断衰弱,体内的血液不断从嘴里涌出,像是高峰上的皑皑白雪,融化成水奔流而下,直至消散殆尽。
沉禹最终还是闭上了眼。
——
叶拂心睡得正香。
耳边忽然不停地传来杂七杂八的闹声,简直吵死了,她不由运转气力,爆出一句烦不可耐的问候。
“是哪个混蛋在打扰姑奶奶我睡觉?”
自她成为化神老祖后,还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
不知道她平生有三大喜爱嘛?
吃,睡,还有……美色。
就算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天一门的掌门有事,在这三样面前,也得给她乖乖靠边站!
居然敢在她拂心老祖睡觉时,大声嚷嚷,简直胆大包天!
在这“惊天”一声吼后,耳边果然清静,叶拂心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又双叒睡过去了。
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向来说睡就睡的老祖像是怀着什么心事,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深眠中。
她百无聊赖地睁开眼,望着黑云密布的天空,再扫了眼周围秃得流油的黑檀色的石头,心里一惊。
——不对,这里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