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靖言见她软的跟棉花似的,再有怒气也发不出来,表情一僵,随即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璃儿,你回来了。”
辛璃回眸望去,只见一白衫男子正从屏风之后踱步而来。来人墨眉微挑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弯成好看的弧度,里头闪烁着细碎的光华,任谁被那目光扫一眼都生出一种被重视的错觉,可怎般也看不分明那其中墨色瞳仁之下藏着如何的滚滚波涛,薄唇微勾的一刹,谋尽风华。
一眼看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这便是江靖言的双生兄弟江靖恪了。江靖言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江靖恪从商,他觉得身为当朝太傅之子就应该好好钻研学识,修身养性,怎可去与商贾厮混?所以一直巴不得他的铺子都倒闭了好。只是这些年来,江靖恪默默顶着来自大哥的压力将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日益兴盛,甚至不久前还拿到了皇商的名额,江靖言对他日益改观,已经不同从前那么反对。
“二舅舅。”辛璃笑眯眯的同他打招呼。相对于耿直严厉的江靖言,这个谋略非凡的二舅显然更对她的胃口,尤其身为商人的他包容能力极强,就算她不经意蹦出几个后世的想法他也可以欣然接受,这让辛璃生出一种伯牙遇子期的惺惺相惜之感。而且,她尤为欣赏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棋艺,辛璃当时愣是死皮赖脸跟着他比试不停。
江靖恪点点头,面上的笑意越发浓烈。狭长的凤眸朝着江靖言轻轻一扫,启口道:“大哥怎的将虎皮鞭子给拿出来了?”
江靖言闻言冷哼了一声,“你倒起得早。”
眸子弯的愈发明显,“早同你说了璃儿自己会回来,你不信,偏要守着。”
原来大舅舅为了等自己守了一夜。辛璃撇眼朝他望去,只见他又冷哼一声躲开了她的目光。辛璃心下觉得他的反应好笑,又愧疚让他担心了那么久。
“舅舅快去歇着吧,璃儿再不胡闹了。”
江靖恪看着悄悄打了个呵欠的阮玉钦,放轻了语气。
“大嫂赶紧带着大哥去歇着吧,我来和璃儿好好聊聊。”
江靖恪不说她都要忘了,刚刚管家说出大事了,出了什么大事严重得都要同她说,全家都严阵以待?
江靖言扫了她两眼,又看着虚倚在他身上的阮玉钦,点了点头。
江靖恪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而朝她招手往容禾院的池中亭走去。
展袍落座,丫鬟们端上茶水。江靖恪先轻轻啜了口茶才叫她坐下来。
“昨日京城辛府来人要将你接回去。”
京城辛府?
哦,想起来了,是这具身体的亲爹来接她回府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父母?哦,母亲江琦在原身七岁的时候仙逝,父亲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姨娘就更别提了,没有谁会掏心掏肺对正妻的孩子好。
五年前她来到这个世界时这个身体还只有十岁,一场伤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难熬得几乎让她觉得快要死去。等她再度清醒时已经被接到了江州,睁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那个叫回风的小丫鬟。
原身的父亲辛培是都察院右都御使,却昏聩偏心,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五年不管不问。正妻死后,葬礼草草了事不说,不足一月便将小妾升为平妻,膝下儿女环绕,简直不要太快活。
据说当年原主受的那一场伤也是这渣父和姨娘整出来的,但真相是什么谁知道呢,她来到这个世界五年都没有见过他们,更何况了解当年的真相。
但她可不是原主,这样的渣爹送她她也不要啊。
辛璃轻嗤,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这是要找我回去奔丧么?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女儿在外边儿。”
江靖恪看她的反应放下心来,她就是怕这个外甥女心里还对辛培抱有期待,既然没有,那便好多了。可是一思及那一件事情又无奈地扯出来一抹稍显苦涩的笑容。
“我倒希望他是找你回去给他奔丧,可惜不是。”
辛璃挑眉,难不成还突然之间浪子回头想接她回去补偿,享齐人之福天伦之乐么?辛璃恶寒了一下,想得倒美。先不说他是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她也不信。
“我不回去。”
她可不是原来那个辛璃了,不信奉什么“父为子纲”的屁话,除非她自己想,否则谁也拉不动她。
江靖恪被她先入为主的话逗得一笑,连之前的那一丝无奈也消失了。她就喜欢这外甥女霸道不羁的性子,仿佛天底下只有自己愿不愿意的事情而没有可不可以的事情。一切随心却又自有乾坤。
“可由不得你,他们接你回去是为了待嫁。”
自五年前将辛璃接来江州时起,他便打定主意不再让辛璃与辛培有任何瓜葛,以后她的婚嫁也都有整个江家来操心,谁稀罕他一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都察院右都御使。
辛璃霎时便黑了脸,待嫁?她这是被人给嫁出去了?什么鬼?
江靖恪见她此般脸色,不由觉得稀奇,她这个外甥女平日里那一份淡定傲气的姿态他可见得太多了,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着实稀奇,于是再接再厉道:“据说前几日圣上有赐婚的意思,所以辛培才急着将你接回去。”
辛璃眨巴了一下眼,她没听错吧,赐婚?
江靖恪见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顿觉有趣,他眯着眼点点头。
“辛府来的人确实是如此说的。”
她只觉自己被一个晴天炸雷给劈了一下,雷得她外焦里嫩。她呆愣了一瞬,下一刻脸色便同锅底一般黑。什么?赐婚?!
她从来就没有将自己的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从前世到今生一直是亮闪闪光棍一条,哪里会想到还有成亲这件事,古时候的包办婚姻她也认了,舅舅舅母那么宠她,定然是以她的意见为重,可这是什么?这是赐婚!她只觉头顶万马奔腾,震得她一阵眩晕。
她的整颗心都还没有从现代跳到古代社会来,她才十五啊就给赐婚!豆芽菜一根有什么好娶的?!她若抗旨还得砍头,这万恶的旧社会!
高矮胖瘦如何?学识才华如何?人品性格如何?府中可有通房侍妾?这些都是问题啊!
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她要嫁给谁?
“是谁?”
江靖恪笑眯眯地答道:“定北王,卓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