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璃帮他把衣服系好,抬眼就看到一双笼着云雾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姐姐,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一双红肿不堪的手举起来伸到辛璃面前,辛璃弯身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凸起的蝴蝶骨和脊骨在手掌下格外咯人。
“嗯?做梦了?”
辛晔搂着辛璃的脖子,轻轻蹭了几下,“小姨来接我回家,姐姐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辛璃一下接一下抚着他的背,笑起来,“小姨接你回去,要姐姐跟着做什么。”
辛晔整个人都窝在辛璃怀里,闻着鼻尖的香味儿有些恍惚,“姐姐对我好,我想和姐姐一起去小姨家。母亲说,小姨会对我很好。”
“你没有见过小姨?”
辛晔在辛璃颈窝蹭了蹭,“没有。”
辛璃突然有点笑不出来,嘴上却不落下,“带姐姐去给你做火锅吗?”
辛晔沉默,呼吸平稳,辛璃以为他睡着了刚想把他放下他又突然道:“不做了,母亲身体不好,不做了。”
瘦小的身子窝在辛璃怀里手一弯就可以把整个人环住,单薄的胸膛正以一种平缓而微弱的频率一起一伏,细软的呼吸一吸一吐打在脖颈,让辛璃忍不住又抱紧了一些,“那我们做其他的,你还想做什么?姐姐做给你吃。”
辛晔蹬了下腿,似乎想站起来,蹬了两下没站的起来又软趴趴窝在辛璃怀里,闷闷道:“烤面。”
辛璃笑,不轻不重在他背上拍了两下,“现在清醒了吗?还晕不晕?”
辛晔依旧搂着脖子不下来,“姐姐别动,一动就有好多好多个姐姐一起动。”
这是还没有醒,辛璃直接抱起他到桌前坐下,“松开,喝了醒酒汤就好了。”
辛晔扭了扭身子不情不愿的松掉一只手,蹙着眉愣愣看着辛璃,看了好一会儿一巴掌就拍在辛璃脸上,“姐姐别动!”
辛璃好笑,把那只爪子握在手里,端起醒酒汤喂给他,“张嘴,喝完姐姐就不动了。”
好在辛晔喝醉了还是乖巧无比,除了那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闷头喝完汤就又趴在辛璃颈窝里睡了过去。
辛璃想把他放下辛晔却死死揪着她的领子,辛璃怕把他的手蹭去了皮,干脆就把给他裹上小被子抱出去晒太阳。
她不知道辛晔的母亲为什么会失宠,但既然能在宁莹莹的眼皮子底下把辛晔生下来想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可她偏偏失了宠,被发配到点翠居,亦没有把这个她日后在辛府的倚仗放在心上,从宅院女子的父子之纲来说,这实在不合常理。除却功利方面,单凭辛晔是她的亲生儿子也不该这么不管不问,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更何况,辛晔不过四五岁,就算其中有什么隐情也不该将情绪撒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辛璃不喜欢管闲事,可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管,她无法忍受这么有灵气的孩子毁在乌烟瘴气的辛府。
“回风,去打探一下点翠居的姨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回风一看趴在辛璃身上睡得香甜的辛晔心中就明白了几分,没有多说径直出了院子。
辛璃单手将辛晔整个脑袋护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短促诡异的哨声自口中发出,一只浑身乌黑的鸟儿自空中飞来,围着辛璃扑棱棱飞了两圈找不到落脚点,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最后不甘不愿的栖在合欢树枝子上。
“回雪,备笔墨。”
回雪本想问辛璃怎么把这乌漆漆的鸟儿召出来的,转眼一看辛璃沉沉的脸色不敢多说,手脚飞快的镇纸研墨。
辛璃腾出一只手,斜着眼睛写下几字就让回雪卷好,又是一声哨令,鸟儿盘旋而下停在回雪小臂上,两只眼睛眯的似乎全闭上,爪下却抓得极用力,回雪差一点就要把这分量不小的鸟儿给甩出去。
辛璃绑好纸条轻抚鸟翼,“阿蓝快去快回。”
阿蓝张嘴轻鸣,极为人性化的瞥了辛璃一眼,扑棱着翅膀飞出视线。
回雪看得啧啧直叹,“小姐的这只鸟儿可真聪明,那小眼神我都怕它扑过来啄我。”
辛璃重新抱好辛晔晒太阳眯着眼睛思忖,闻言淡淡道:“三千两的鸟儿能不聪明?”
这只鸟还是几年前她在拍卖会上看中的,那时候的阿蓝可没有现在的傲娇劲儿,刚被拍卖的时候被关在笼子里训的软趴趴的,一双眼睛整场都没有睁开过,指哪儿飞哪儿听话极了,哪里像现在,多说几句罢工不说脾气来了还在你头上拉屎,简直比祖宗还难伺候,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奇珍阁可以帮忙养它,她也只能说这三千两早已经被她剥皮熬汤吃了个干净。
回雪瞠目结舌,这么一只鸟儿就要三千两?回雪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当年和小姐回辛府,堪堪一两银子的卖身钱,就这么一只黑不溜秋的鸟儿抵得过三千个她!
回雪默默退下,深感于一分银钱一分货的真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其中奇怪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纠结不过直接去厨房洗碗。
“小姐。”
辛璃睁眼,虚虚掩唇轻声道:“打听到了什么?”
“点翠居住的是青姨娘沈清仪,七年前到的辛府,据说是个江湖女子,遭仇人追杀之际被辛培救了一命,之后以身相许在五年前有了小少爷。随后宁莹莹突然得宠上位,这位青姨娘失宠被打发来了点翠居囚禁至今。”
回雪抬眼看了脸色不明的辛璃一眼,轻声斟酌道:“据闻小少爷出生时辛培也没有去看一眼。”
一抹冷笑毫无预兆爬上了嘴角,“也就是说,辛晔连亲生父亲也没见过?”
回风知晓辛璃这话不是在问她,若说是自问还不如说是嘲讽,辛晔被困在一方小小的点翠居五年连亲生父亲都没见过,母亲还这般待他,别说是个不及总角的孩子,就连她也忍受不了。
怀里的孩子还睡得无比安稳,细细的呼吸匀称沉酣甜,似乎在做一个极美的梦。可是辛璃几乎要忍不住心中的气愤——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