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溪醒来的时候,恰好是白天。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失去了一段记忆,像是喝酒断片了一般。
前一秒,是在和乔千源说着什么,后一秒,已经是第二天白昼了。
怎么会这样?
她对着眼前坐在她对面,正瞅着她笑的乔千源发愣。
乔千源晃了晃手,“想什么呢?我刚刚说话你听见没啊。”
啊。
她回过神来,刚才——
哦,刚才他告诉她,X家馄饨很好吃,要不要来一碗。
她点点头,眼神飘忽在屋顶,很奇怪,这个男人一出现,鬼啊怪啊,一个都瞧不见了。她的记忆也断断续续,她狐疑地望回乔千源的脸上,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乔千源,”她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是嘶哑的,如同拉锯子一般,割人耳膜。
她清了清嗓子,轻声用气音说,“你出院了吗?”
乔千源也是一愣,一抹惊讶从眼睛里划过,但是很快就消失了,换上笑脸,“是啊,我出院了。一出院回家,就看到你躺地上,你要多谢我,要不是我,你还在你家那垃圾堆里躺着呢。”
是啊,多亏了这个好邻居。
江潮溪的脑子里冒出一个画面,他抱着她一路狂奔,走在来医院的路上。紧张的很,把她交给医生以后,还带了大把的菊花来慰问她。
她想到这里,晃晃脑袋,眼睛眨巴眨巴。
“你怎么了?”乔千源轻声地问她。
“没事。”她故作镇定地回答。
也许——
是来自作家的想象力丰富?
江潮溪常常觉得这个世界是多维的,有的时候,别的维度的画面或许会跑到她脑子里,比如现在,她对于乔千源说的话,很有画面感。
原来,她早已经见到过乔千源抱着她跑到医院的情景了。
想到这里,她脸上划过一丝笑,却并没有注意到对面乔千源的眼里的担忧。
“对了,你都不用去剧组的吗?戏拍完了吗?”她问他。
乔千源晃晃脑袋,撒着娇说,“我不嘛,我的编剧都在这里,我不想去剧组。”
江潮溪心头涌过一丝甜甜的东西,笑了笑。
“你笑什么?”乔千源见她突然笑了,“江潮溪,你没看到我正在卖力讨好你吗?”
“发现了啊,所以我笑了啊。”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馄饨,吃一口,果然很好吃,“继续努力哦。”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她看一眼屏幕。
是张导演。
她冲乔千源摆了个鬼脸,“一定是抱怨你的。拉你回去返工。”
乔千源笑了笑,双手向后托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用唇语说着,“说我不在。”
江潮溪点点头,接听了手机。
“江大大,你终于接了。”张导在那边都快哭出来了,“你这一消失就消失这么久,我也是能接受的,毕竟剧本在这里,可是,你为什么要改剧本啊,而且改动幅度这么大。我们是不是要谈一谈呢?”
改动了?
江潮溪有点迷糊,什么时候她改动了剧本。
“江大大?您什么时候来我这里,我们聊一聊好吗?这剧情改的太不一样了,我没法拍下去啊。”张导演在那头嘀嘀咕咕地说着,不待他唠叨完。
江潮溪淡淡开口,“好,我今天可以过去,你现在在哪里。”
收了线,对面的男人如同小孩一样粘腻地跟过来,“你去哪里,带着我好不好?”
“不好。”她走到洗手间,开始洗漱,“你怎么老跟着我,大明星,你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乔千源跟过来,贴着门边上,“没啊,我放假啊。”
放假?
明星还能放假?
她诧异地瞅着他,却见到他眨巴眨巴眼睛,捂着自己的胸口,“那个——你忘了?”
江潮溪望着他的胸口,那个位置好像是悄悄地开出一朵红色的玫瑰花一般,对着她招招手。
她收回眼光,不再去看第二眼。
“心脏不好就在家呆着啊,不要打扰姐姐工作。”
“姐姐也不舒服,当然需要弟弟跟着啊。”他接的麻溜,动作跟的也麻溜。
说到这里,江潮溪的步伐顿了顿,临出门的时候问护士,“查出来了吗?我晕倒的原因是什么?”
护士站的护士猛地抬头触上江潮溪的眼神,心里一颤,恰好看到她身后的乔千源轻轻地冲她摇摇头,赶紧说:“是贫血!”
她答的响亮,倒是把江潮溪吓了一跳。
低头思索了会儿,果然还是平时活的太凑活了吗?
转头去看身后的男人——乔千源太黏,还很鸡婆,一直小声说什么感情刚刚开了一个头,要好心呵护,不能无疾而终。他嘴巴里嘀嘀咕咕,她当个笑话听听,反正跟着也没事,就随他吧。
而且,可以当个免费的助理。
更何况,这助理长得还尤其好看。
车子启动了,她坐在一侧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感觉到身旁的人不断在打量着她,每一眼都是悄悄的,看到她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好笑地看着他。
“我都带你来了,你别再盯着我了,感觉我快要消失一样。”
这句话说的乔千源脸上一白,抓着她的手,“呸呸呸,别乱说,乱说话的人要敲木头三下。”
她想说这家伙年纪轻轻哪里来的封建迷信,可是笑到一半却没笑了。
有一个碎片的画面跑进她的脑子里——
“如果我消失了怎么办?我好怕。”
一个男孩抓住她的手,“呸呸呸,别乱说,跟着我敲木头。”
“敲木头干嘛?”
“乱说话的人,就要敲木头三下。”
江潮溪眯着眼睛,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抓着她的手敲着前面挂着吊坠的木牌子。
这才注意到,乔千源的车里,挂着一个木牌子。这木牌子看上去有些年月了,边边角角透出一股岁月的光泽,等等,哪里有人挂木牌子当护身符的?
感觉到江潮溪的疑问,乔千源松开她的手,跟她解释说,“这是桃木做的,是木头。”
“你挂桃木干嘛?”
“我小的时候心脏不大好,后来我妈听人说,小孩子身体不好,都是因为鬼附身。”他注意到说鬼附身三个字的时候,江潮溪的眼睛嘘了嘘,问她,“我看你这身体也不大好,要不然,桃木牌子借你压一压?”
她才不会搞这个呢。
江潮溪伸出手指在桃木牌子上点了点,看着那个绕动着的木牌子。
突然想起每次乔千源主要一出现,往日里她看到的那些牛鬼蛇神就统统都不见了,难道是这个桃木牌子的作用?
手指轻轻摸过桃木牌子的边角被磨的光滑的地方——
已经到了工作大楼了。
“你要上去吗?”江潮溪看着正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乔千源。
乔千源的眼神一亮,期待的眼神瞅着她,就差没摇头摆尾了,她忍不住拍拍他毛绒绒的头发,“给我坐着。你是小狗吗,每天跟前跟后的。”
乔千源向后一靠,刚刚亮起来的眼睛此时黯淡下去,一脸失魂落魄地说,“我也是纯情处男,也是第一次遇到喜欢的女人,可是这女人太铁石心肠,分分钟想着与我分别。怎么的,是嫌弃我不够好看——丢了她的人吗?”
他说的这么哀怨婉转,摆出一副弃妇的模样,看的江潮溪一阵好笑,捏捏他的手背,顺着他的套路接着演,“不不不,这世上不会有比你还漂亮体面的男人了,我最亲爱的人,您千万不要多想。”
被她逗乐了,刚想下车的乔千源却被江潮溪拦住。
“怎么会有人怀疑你长得不好看呢,你这是几辈子的智商换来的好容貌啊,我只是嫌弃你智商不够。”她接着打趣他,“千万别和我一起,拉低了我的平均智商,我怎么好赚钱养家。难道,真要靠可爱的你,出去卖吗?”
说的是声泪俱下,演的是哀愁悲悯。
这姿态,吓得乔千源都不敢动了,江潮溪赶紧下车。
走的老远,才听到男人在身后后知后觉地喊着——
“江潮溪,你给我回来,我有这么笨吗?你个臭女人,别话里话外挤兑我。”
江潮溪轻轻笑着摇摇头,嘴巴怎么也合不上了,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直到上了电梯,才突然想起来——
她和乔千源,什么时候好到这样了?
正疑惑着,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的是张导演,依然是那双眼,闪烁着灼热的眼神,烧的她一阵紧张。
说实话,江潮溪并不喜欢这双眼睛。
说不上为什么,同样是眼神,她想起乔千源的眉眼,他的眼神偶尔也会蹦出点小火苗,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如同池水一般,清爽干净。
哪里像这双眼,热切之中带着一抹浑浊。
对着张导演伸过来的手,江潮溪侧身让开了一步。
“剧本有什么问题,直接说完,我拿回去改。”她绕过他的身子,走进房间,进门的一瞬间却是愣住了。
什么情况,为什么里面会摆着一张床。
这张床宽宽大大,上面还有凌乱的睡过的痕迹。
她转过脸去,冲身后的张导挑挑眉,“你什么意思?”
张导笑着,搓着手说,“没什么意思,江大大,你不要误会,我这是忙着看剧本看稿子,把家里的床也搬来组里,方便工作。”
他说的好像是顺理成章,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如果,只是如果,他的床头上没有一盒避孕套,这个理由会更加充分。
如果,他没有在说完这句话以后,顺势将门反锁,露出恶心的笑容,她会更容易相信他。
她看着他逐渐走近的身子,玩味地看着张导。
“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导眼睛了闪着崇拜的光,炽热,疯狂,“江大大,我跟你说过,我是你的粉丝,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的,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了,如果你还不信,我还有很多你的签名书,我都可以给你看。真的,每一本,我都有收藏。”
“所以呢?”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绕开他靠近的身子。
张导抓着自己的头发,“可是,你为什么要和那个乔千源混在一起,最近的那些新闻,都是娱乐记者乱写的是不是?你怎么可能喜欢那种草包?”
他的眼神陷入一种癫狂,“你是谁,你是神啊。你的剧本,哪一本不是神作,你为什么要喜欢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江大大,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她没办法看他,她只是觉得有种熟悉的恶心犯上心头。
她低着头,看着他一步步走进的步伐......视线逐渐模糊,好像逐渐陷入了一片海洋。
她好像在里面看到徐海洋在海洋里游弋,用一种舒坦的泳姿从远而近的飘荡过来。
“碰!”门口一声猛烈的撞击。
眼前的徐海洋化作一道道碎片,瞬间消散开来。江潮溪抬起头,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门外是乔千源的声音——
“张畜生,我数到三,你丫要是再不开门——”
里面的张导身体哆嗦了下,眼神扫到江潮溪,又强逞强,“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