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特男爵,我从未有怀疑你的忠心。”乔治微微耸肩,双手手指交叉相叠,说道:“不然我也不会只带着一个骑士来你的庄园。”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乔治内心现在有点虚,之前猜测维尔特充其量是和强盗勾连。现在却变得很可能和末日教会有勾当,末日教会那群疯子连王子都敢刺杀,真保不准能不能出这屋子。
“噢!王子殿下,您不仅是洛克里斯的太阳,更是我的太阳!”维尔特男爵夸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仿佛快被太阳融化的积雪。
对这夸张的表演,乔治象征性地保持微笑。
现在不能让维尔特看出异样,保证能安全离开,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打探出更多的线索。
“虽然我很相信男爵先生,但是我们还是需要谈谈,这样也能让别人相信你。”乔治拍了拍维尔特的肩膀,指着卡洛斯:“比如这位骑士先生。”
“那是当然。”维尔特男爵非常配合:“如果能证明我的忠诚,您的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
“你这有坐的地方吗?”乔治环顾了四周,发现唯一的一个座位就是那张办公桌的椅子。
维尔特男爵立刻摇了摇铃,早就候在门口的女仆走了进来,他柔声地吩咐道:“你去搬几张椅子过来。”
“不,不用麻烦女仆小姐。”乔治出言打断,并且脱下了最外面的黑色大氅,直接铺在地上,率先一屁股坐了下去,说道:“我们就坐在这里谈谈,像朋友一样。”
卡洛斯不忍直视,上次王子也是这个样子和他在沃斯卡城堡谈了一个下午,他以为王子起码会在外人面前保持体面,但是在男爵和女仆面前就这么脱下了大氅,这还真是任性过头。
但是此刻有外人在场,他作为首席骑士,绝对不能质疑自家王子。
他也只能把怒气撒到那件大氅上了,他发誓,以后王子出门,绝对不能让他穿大氅!
女仆都惊呆了,嘴巴里能塞一个鸡蛋。
她看到了什么?洛克里斯的王子就这么毫无风度地坐在地上!还疯狂地邀请维尔特男爵前去就座!
维尔特男爵对着女仆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退下。他没有一丝犹豫,走到王子的对面,也这么一屁股坐了下去。
因为啤酒肚,他坐下去的时候还发出“砰”的一声,肚子也在震荡中摇摆不定,维尔特男爵很滑稽地伸出双手稳住自己的大肚子。
“维尔特男爵对待下人的态度很不错啊,之前的管家先生也一直帮男爵先生你说话。”
下人是不能在客人面前失礼的,刚刚那个女仆的惊讶可以当作对王子的不敬,如果传扬出去,可以说维尔特男爵不敬王子,不敬洛克里斯。这说严重也可以很严重,但维尔特却一点不生气,反而帮女仆打圆场,让她退下。
“我本来就是平民出生,现在也一直是个商人,商人也只是有钱的平民罢了,和他们没什么不同。”维尔特男爵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子殿下不会是要处罚刚刚那个女仆吧?”
“女仆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呢?”乔治摇了摇头,打趣了一句:“但现在,我大概知道那些关于你的流言是怎么来的了。”
维尔特愣了一下,随后只能尴尬地发笑。
“维尔特男爵,说说你的生活吧。”乔治随便抛了一个话题。
他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伪装成商人的末日教徒,既然是伪装就肯定提前准备了很多东西,包括现在的身份和对话,但是无论怎么准备,从日常入手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一个人能伪装现在的性格、生活、习惯,但过去总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而乔治要做的就是从这些痕迹里推断出末日教会的情报。
“就从你的出生说起。”乔治圈定了一个久远的话题,这既不显得突兀,也不容易造假。
“那还真是令人怀念的一段时光啊。”维尔特男爵微眯着双眼,脸上流露出一丝思念:“我的家乡就在北境,而且在最富庶的贝斯纳城。那里原本是北境大公利奥波德的领土,自北境大公惨死后,现在貌似是安格劳斯子爵的册封地。”
“惨死?”乔治抓住了一个很奇怪的词语,他的家臣告诉他北境大公可是战死的。
“啊……战斗到精疲力竭而惨死。”维尔特男爵立刻补充道。
乔治点点头:“你继续。”
“乔治殿下应该知道我是个纺织商人吧?”维尔特见王子殿下点点头,便继续说道:“其实我的父亲是个屠夫,而我的母亲是位圣光教徒。”
“还真是个奇怪的组合。”乔治笑道。
“是啊……没过多久我的母亲就死了。”维尔特男爵面色毫无波动,仿佛只是旁观者而不是亲身经历者。
“我的名字,巴鲁姆,在圣光教中寓意着鲜血。因为我的父亲是屠夫,于是他们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维尔特带着一丝自嘲:“他们觉得我以后也会成为一位屠夫。”
“但是我却反而像个女孩子一样,特别喜欢纺织。每天就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身上的衣服让我陶醉。”维尔特的目光穿过了乔治,仿佛回到了当年车水马龙的街道,人们来来往往,一个小男孩在街道正中间。
“穿着祭袍的主教、袍子上有歪歪曲曲符文的奥术师、法袍上星星点点的星术师、穿着盔甲的骑士、穿着学士服的学者们……那些漂亮、高贵的女士,清晰地展现着外裙、束胸衣、包头巾、紧身绣花衣、鲸骨裙撑和各个时期的绝美衣服。”维尔特一边说一边比划,双手挤着自己的腋下胸口,把胸部的赘肉压得快变形了:“您知道吗,那些女人们穿着这么紧的束胸衣,都快呼不过气来,还有这么细的腰束衣,能让骨头变形。”
“但是即便让身体变形,也要套上绝美的衣服,在死亡的剑刃上跳舞,这是多么美妙。”维尔特从陶醉中慢慢清醒过来:“后来我的父亲也死了,我穷困潦倒——我有恐血症,以鲜血为名的巴鲁姆居然害怕鲜血,连一只猪都杀不了。一度以为生活过不下去时,一位马戏团的小丑帮助了我,是的,王子您没听错,一位小丑。他很善良、温柔,虽然不富裕,但给了我一小笔钱。我靠着这笔钱设计了一些衣服,靠买衣料、做衣服、卖衣服维生,后来做得越来越大,有了自己的纺织坊,招募了雇佣工、仆人,才有了现在的我。”
“虽然无聊又卑贱,但这就是我作为巴鲁姆的半生经历,王子殿下。”维尔特男爵笑着结束了自己的陈述。
“相反,我认为很有趣,这是成功大商人巴鲁姆·维尔特的传说。”乔治回以微笑:“那么,感谢你的分享,男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