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刺客,重耳杀了两个,先轸杀了两个,其中还包括一名武艺高强的头领。
先轸俯身看去,地上那名公子打扮的人肋间衣衫被鲜血濡湿了大片,奄奄一息。
他急忙翻过重耳的身子,半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不假思索地取出一枚赤红的丹丸,用剑尖撬开这人的牙关为其服下。
片刻后,重耳的伤势得到控制。
这枚丹丸名叫还阳丸,为王诩采集了山中草药炼制,有疗伤之能,出发前送给先轸以防不测,没想到鬼使神差地救了重耳一命。
“有刺客!”
正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叫声。
城中巡查的守卫听到动静后赶了过来,一队人持枪将先轸和几具尸体团团围住。
“不好,受伤的是重耳公子,快送去治疗!”一名头目打扮的巡卫校尉猛然看到了地上的重耳,一声惊呼。
几名士兵七手八脚地抬起重耳,急急找医官治疗去了。
“死的人是通缉的大刺客息影,前几日他刺杀了军中的一名将军,身手十分了得,很多兄弟出动缉拿都没有捉住他,没想到竟然身首异处!”其中一名士兵将刺客头目翻过来,看了一眼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你杀的?”巡卫校尉狐疑地看了先轸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同时夹杂着一丝惊惧。
先轸点头。
“那么,重耳公子是不是你伤的?”校尉接着问道。
先轸摇头。
“重耳公子遇刺兹事重大,不能听从你的一面之辞。来人,将他带回去交由魏大人审问清楚!”校尉慎重,一指先轸。
“是!”两名巡卫走上来。
先轸心中坦然,也不反抗,任由两人用牛皮索将他的手臂捆得结结实实,推推搡搡地带到了城防营,两臂挂在了刑架上。
第二日一早,一名年轻强壮的将官出现在先轸面前。
“我叫魏犨,身居城中司寇郎中一职。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将官神色严肃。司寇郎中为负责城内防卫、兼职刑狱的官员,比司寇低了一级。
好友重耳身负重伤,作为专门负责城防的官员尽管昨夜不当值,魏犨仍然感觉很丢面子,一大早便急急过来盘查。
“先轸!”
“家在何处?”
“云梦谷!”
“来我维都做什么?”
“求取功名,建功立业!”先轸实话实说。
不论什么时候,每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心里都怀揣着一个伟大梦想,不足为奇。不过此人的梦想却颇为远大了些,要知道多少个曾经志怀高远的人最后都成了失败的过客。
魏犨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仍继续盘问道:“如何杀的刺客息影?”
先轸将昨夜发生的事如实描述了一番,魏犨也是行家,点了点头,已然相信了九分。
至于如何处置先轸,以他当前的职位不敢决断,草草盘问了几句后将他暂时羁押在牢房里。
第二日,司寇又过来盘问了一番,仍将先轸收押着,只等重耳伤势痊愈后处置。
“放我出去!”先轸大叫,将牢门摇晃得震天响。
无人应答。
魏犨已经关照过,既不可为难先轸,又不能放走他。
一连关押了月余,期间唯一见到的人只有冷脸的牢卒,吃的牢饭散发一股难闻的怪味。
初下山时,他有一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感觉,听不到老师的谆谆教导,可残酷的现实又给他好好上了一课。
可想而知,先轸的心理状态何等难受。这时的他,要不是忍耐力惊人,恐怕就要崩溃了。
第一个月零九天。
“先轸,有人来看你!”这日,牢卒叫道。
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来看我,难道是师父?先轸振奋起来。王诩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以老师通天彻地的本事,或许会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
但来人不是王诩,尽管将一道通玄一念附于他身上的王诩明知先轸遭受牢狱之苦,但他不能来救。
这就是一代战神必然要走的路,所有的苦痛必须他自己亲自承受。
此刻,牢门外站着魏犨还有一名贵公子打扮的人。
那名贵公子手中握着两口长剑,其中一口是先轸的佩剑。
奇怪的是,此人的眼睛生着两只瞳孔,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先轸猛然想起了王诩的话,让他留意生着重瞳的人,此人极有可能将来给他带来好运。
难道,就是他?
“我名姬重耳,先轸,是你救了我?”重耳自我介绍后,接着问道。
这时的先轸并不知道重耳何许人也,但从打扮上判断对方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大人物,便点头道:“弄巷之中,刺客刀寒!”
“好一个刺客刀寒!”重耳哈哈大笑,“你的丹药很有效,我恢复得很快,但不知你的剑法如何?”
很明显,重耳要跟他切蹉剑法,或者说是考较,先轸略微有些迟疑。
毕竟眼前的人是衣锦华食的公子,晋国的上流人物,万一得罪了他,自己的抱负恐怕将毁于一旦。可是,遇到挑战后怯战又不符合他宁折不弯的禀性,而且还会让对方瞧不起。
最终先轸答应了下来,抱了抱拳:“请公子赐教!”
“打开牢门!”重耳满意地点头。
牢卒打开牢门。
重耳缓步走进,抬手将先轸的佩剑扔了过去:“拿着你的剑,让我看看,你是如何击杀息影的!”
“公子,请出招!”
持剑在手,先轸想了一想,于是抱了抱拳,站了个守势。
“接招!”重耳也不啰嗦,一剑刺出。
接受过专门击剑训练的晋国二公子剑法很强,疾步进剑,手下也不留情,每一招皆指向先轸的要害。
始终采取守势的先轸步步为营,见招拆招,毫无破绽。
剑光霍霍,剑影幢幢。
不多时两人已极快地交手了数合。
“先轸,你就是凭着胆怯杀了息影的吗?”重耳一边加快了出剑速度,一边喝道。
晋国公子当然看出了先轸的顾虑,步步紧逼,故意激先轸显露真本事。
单论剑法的精妙程度,重耳的确算得上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高手,出剑既快又狠,每一招从诡异的角度击出,令人防不胜防。
此时,先轸已经被凌厉的攻势逼到了墙角,脊背贴在了墙上,退无可退。
“真气剑!”
他被暴雨梨花般凌厉的剑气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布衣身份,面前的人又是何种高贵,将一身真气贯注于剑内,剑光如轮,横空斩出。
呛然一声,重耳手中的长剑登时断为两截,明晃晃的剑尖指在了他的咽喉处。
剑气凛凛,剑光生寒。
捏着半截剑柄,晋国公子瞬间石化,英俊的面孔神色变幻。
先轸刚才这一剑怎么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而且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来,他根本无法闪躲。
“大胆!”魏犨凛然喝道。
被其一喝,先轸登时醒悟过来,急忙弃了剑半跪于重耳面前,惶恐地道:“草民该死,请公子恕罪!”
“何罪之有?”重耳爽朗地哈哈大笑,“你救我一命,剑法又如此之强,将来必是我大晋股肱!”
重耳交友广泛,眼光独到,他从眼前这人身上发现了一股特有的气质,一身凛然正气不说,还有机敏和睿智。
他笃定此人并非池中之物,进一步讲就是自己将来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
“起来,随我入宫面见父王!”重耳道。
当即,重耳带着先轸入宫面见晋献公,细叙先轸剑法之高,击杀息影之功。
晋献公大悦,封先轸为下军戎右一职,专门协助下军司马训练士兵,封地、赏赐若干。
下军戎右只是军中的下等官职,但却让先轸脱去了布衣之身一举进入了享有特权的士族行列,更重要的是,与重耳建立了深厚的君臣友谊。
之后以重耳为中心,他与魏犨、狐偃、贾陀、赵衰、介子推等人时有往来,谈论时势、研究兵法与剑术,形成了一个以晋国二公子为核心的小团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