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里燃着一盏昏暗的灯,灯火摇曳,定川坐在灯下,正在盯着那卷云卷出神。
“定川将军亲启!”
帐帘被轻轻掀开,怀安走了进来,就坐在他对面。
“打开看看吧。”他说。
定川抬眼看他,眼里都是热泪,哑着嗓子道:“我怕我打开后,就会改变想法。”
怀安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可奈何,道:“无论怎样,这场战事都是不可避免的。”
定川面露痛苦之色,痛苦不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是圣人,做不到抛却一切。”
怀安眼眶通红,轻轻抚住他肩膀。
定川抬头看他。
怀安强颜欢笑,点了点头:“我也不是圣人,所以我懂。有家就有牵挂,有家就会有所顾忌。”
定川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浓,恨恨一拳砸在桌子上。
“若我陪同这些将士一起战死在这里,不知能不能赎罪?!”怀安突然笑了,笑容苦涩,“虽然很牵强,但这是我唯一能为将士们,为家人们做的了!”
定川猛地抬头看他,眼睛瞪得像铜铃。
怀安看着他笑了笑,拿起那卷云卷,送到烛火里,云卷很快引燃,烧得很猛烈。怀安把它丢在地上,冷眼看着它,任由着它烧成灰。
定川盯着那云卷,心脏在骤缩,瞳孔在骤缩。
那夜,泛月醉得一塌糊涂,醉得不省人事。等他醒来的时候,已不知几日之后了。日上三竿,日光强烈,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嘻嘻。醉鬼。”是小孩子们的嬉笑声。
泛月费力睁开眼睛,只见一张张稚嫩的面庞,正眨着大眼睛看着他笑:“醉鬼醒了。”
泛月环顾了下四周,原来自己正躺在臭水沟里,白衣服都成了黑衣服,臭哄哄的,正散发着恶臭,令人作呕。
“我的天,我怎么睡在这里?”泛月瞬间清醒,猛地坐起来。
“醉鬼耍酒疯了,快跑啊!”孩子们一窝蜂似的嬉闹着跑开了。
泛月挣扎着爬起来,左肋剧痛难忍,他禁不住又摔倒在地。
他咬紧牙关,忍着疼往痛处摸索去,沾了一手的血。
“我的天。血。”泛月眼睛瞪圆,赶紧看向左肋,那里不知何时挨了一剑,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这究竟是怎么伤的?”他疼得龇牙咧嘴,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给我去那边搜!”一声厉喝,一大队金龙骁骑将士步履铿锵有力地往这边奔了过来。
“难不成这里是霓虹天城?!”泛月剑眉紧蹙,咬牙摇摇晃晃站起。
“给我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尖利刺耳的衰老嗓音,熟悉异常。
泛月眉皱更紧:“崇明!”
“我可以感觉到他就在这附近,快去搜!”崇明眼里闪烁着狠厉,一声高过一声,嗓子都喊破了。
大队的兵马,天上地下,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泛月终于想起来,自己那晚醉酒,发了疯似的闯入霓虹天城,想杀了云蕾与崇明,却因能力不够,险些遭反杀,他杀了一条血路,勉勉强强逃了出来。
“我还真是蠢啊!”
泛月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便赶紧扶着墙,步履维艰地往里面走。
大队的人马已经杀了过来。
泛月满头大汗,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
这时,忽然从阴暗处伸出一双手,捂着他的嘴把他拖到了里面。
泛月看着那人,眼睛瞪得老大:“媳妇。你怎么……”
那人是个女人,正是疏璃,她满头大汗,正神色紧张地望着上面来回晃动的人影。
泛月握紧她的手,和她紧靠在一起。
上面数不清的人影开始渐渐消散,等众人的脚步声消失,疏璃这才蹙眉看着他,问:“还能坚持吗?”
泛月凝视着她的眼睛,用力点头。
“那我们走。”疏璃搀扶起他,往更深处走去。
黑暗的狭小角落,伸手不见五指。
地上湿淋淋的,都是粘稠的泥泞,燃着一盏昏暗的灯,勉勉强强能看清楚些。
泛月倚靠在潮湿的烂稻草上,正凝视着疏璃出神。
疏璃神情紧张,正在为他包扎伤口。
泛月轻轻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她手上黑色的符文,道:“死神契约。”
疏璃立马收回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低头继续给他包扎。
“我总是做这种蠢事。”泛月含泪凝睇着她,简直后悔莫及。
疏璃抬头看他,眼里都是疼惜,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痛苦,所以才会来做这种蠢事的。我,宁愿和你一起蠢,蠢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她凝注着他笑了,笑容甜美又可人。
泛月也笑了,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