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外大太阳下热不可耐,而别墅内却是截然不同另一个世界,王安推开了厚重的玻璃门,紧接着便是一股强劲的气流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夺门而出,兴许是身体没能及时的适应,又兴许是凶案现场特有的阴冷气息作祟,王安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静默宽敞的大厅,装饰的基调为黑白两色,显得干净简练的同时,却增添了几分阴郁。
一男一女正坐在宽大的白色沙发上,对面是两位身穿制服的警察,突然间又走进去两名陌生的警察,这使得原本低着头的女子迅速抬起了头,女子看着五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眼睛不安地朝着陈建树和王安打量,而她身旁的男子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
等到陈建树亮明了身份,女子便望着陈建树连连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女子神情异常,哭丧着脸的同时又似乎是在哀求陈建树。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明所以,陈建树很是纳闷!
经过了解后这才得知,女子是这里的保姆,负责别墅里的日常保洁工作,民警已经向她询问过命案发生前别墅里的有关情形,保姆告诉民警,严钧于昨天晚上十点左右回到家,具体时间她记不清了,但严钧是在喝过她泡制的醒酒茶后,才去了卧室休息,而这之后她自己也就睡下了,但在今天早上却意外地发现严钧竟然死在了卧室里!
保姆指着离她不远处茶几上的一杯浅绿色液体,激动地说道:“我都已经当着你们的面喝了两杯了,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严总以前喝的也是这个,你们要相信我!”
保姆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悲伤还是害怕。
其中的一位民警随后站了起来,他把陈建树拉到一旁。
“这怎么回事?”陈建树边走边问。
“她以为我们把她当成凶手,所以就慌了神,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在茶水里做手脚,她就想了这么个办法为自己辩解。”
“难道死亡原因跟中毒有关!”由于前车之见,陈建树瞬间便警觉了几分!
民警摇了摇头,“这倒还确定不了。不过,她说自从死者的司机和助理走后,她没有发现有其他人进来过别墅,睡下之后她也说没有听到有异常的响动,但她承认茶水是她亲手泡的,门是她亲手锁上的,除此以外,这中间死者回到这里只喝过那杯茶水,而这大门紧闭的别墅里就剩下了她和死者两人,我们也确实怀疑她有作案的可能。”
外面的人进不来,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是里面的人作案,但保姆当着警察的面喝茶水以示清白,这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如果是她作案,她大可以只在死者喝的那只杯子里做手脚,何必留下后患。
“那当时盛茶水的杯子呢?还有那泡茶用的材料?有没有找到?”
“已经交给负责现场痕检的同事了。”
“那带回去做个检测就有结果了。”陈建树顿时舒了一口气。
民警犹豫了片刻后又说道:“可保姆说她用洗涤剂把杯子给擦洗过。”
“什么!”
惊讶之余,陈建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保姆,保姆正满脸焦虑地望着他,索性,他转身走向了保姆。
“你为什么要擦洗杯子?”冲着保姆,陈建树质问。
但这样的质问对于一名原本就是负责清洁工作的人来讲显得有些多余。
保姆哀怨地回答道:“我们严总他人很好,也爱干净,所以,平时干活的时候我都特别上心,昨晚严总喝完茶我就把杯子拿去洗了。”
这……
陈建树杵在原地,这样的回答令他无从反驳,但这同时也加重了他的怀疑。
该不会是茶水里真的有问题,保姆才故意把杯子擦洗,以免留下痕迹,如果真是那样,或许此时的水槽或是下水管里还残留着痕迹……
陈建树没再多想,当即,他向民警询问了别墅里有关下水处理的情况。
而从民警处得知,负责勘察的同事已经由下水管采集到了相关的水质样本,这使得陈建树稍稍舒展了情绪,随后,他向保姆询问,“那这别墅里就住了你们两个人,没别人了?”
一直坐在保姆身边默不作声的男子,这时突然开口说道:“我们严总最近不住这里。”
男子眉头紧锁,似乎是有说不完的话,但简短的几个字过后却又止住了。
“那你们严总最近住哪?”陈建树问道。
“这要问你们了。”男子淡淡地说了句,说完又低下头去。
这男子年纪不大,雪白的衬衫黑裤子,一双黑皮鞋锃亮,看着这身行头倒是跟这大厅极为相称,同样是干净并且简练,但男子说话时的眼神却明显带着些怨愤!
见到了这样一副态度,做笔录的民警显然是有些愠怒,他板起了脸,毫不留情地说道:“嘿!小伙子,怎么说话呢!我们这是为了调查案情!”
这烦闷的大热天里,任谁的心底都按捺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无明业火,但作为受害者一方,出现这样的抵触情绪实属情有可原,陈建树作了个手势,示意说话的民警收敛态度。
男子则不屈地再一次抬起了头,“这本来就跟你们有关……”
男子不是很情愿,但也不是完全不明事理,抱怨了几句后,他道出了原委。
自从丁凯被杀案之后,荣兴地产遭到了社会的鄙弃,他承认这其中包含荣兴地产自掘坟墓的成分,但作为母公司的达昌集团在他看来并没有分担罪责的义务,却也被卷入了其中,他告诉警察,在丁凯的案件发生后,达昌集团管理层的一些领导时而会收到些带有言语诋毁来历不明的信息,不光如此,因为这西兴花园是荣兴地产开发的楼盘,就连这里的保安也跟着落井下石,辞职的辞职,留下的也一改往日严谨的工作态度,完全换了副嘴脸抱着混日子的心态得过且过,以至于业主跟保安之间矛盾频发,导致他们的严总又花费巨资在别处买下房子,把整个家安置在了新的住处。
但讽刺的是,在对丁凯被杀案的走访调查中,警方发现了一处特别的现象——但凡是供荣兴地产及其相关公司自用的商业或者住宅建筑,在建设的过程中均不存在任何的违规生产,均没有发生过一起质量事故,譬如这处只供达昌集团高层人员居住的别墅区。
陈建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你的意思是最近这边保安管理得不严,既然知道存在着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你们严总还要在这里住?况且是在购置了另一处房产的情况下。”
“除暴安良不是你们警察的职责吗?”男子问道。
对于男子的答非所问,陈建树一愣,继而说道:“对,这话没错。”
“既然没错,那你们警察能派人保护那些被打伤的新闻工作者,为什么对于像我们严总这样的无辜市民却是不闻不问?”男子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建树,像是在兴师问罪。
言下之意是责怪警方疏于防范?
“这么看来确实是我们疏忽了,”随即,陈建树话锋一转,“不过事先我们也确实没有预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继而,陈建树目光恳切地望着男子,片刻过后,又询问道,“那我们能不能继续刚才的话题?”
男子倒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他又望了望陈建树,随后说道:“其实我只是负责严总出行的司机,严总说去哪就是哪,”男子顿了顿,“不过昨晚严总喝得很醉,是严总的助理说今天在这边有个会议,提议让严总在这里过夜,我根本不可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当时就照做了。”
“会议?确有其事?”陈建树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会议的那些事并不由我负责,所以早上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以为严总在房间睡觉就在门外等着了,后来会议的负责人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严总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所以,我才去了严总的卧室。”
“是你第一个去到你们严总的卧室?”
“对。随后,王大姐也上来了。”
坐在一旁的保姆应声点了点头。
“身为助理,而且知道今天有会议,那怎么不是助理给你打电话?”
“他?”司机又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能有他什么事,他应该还在被窝里睡觉吧。”
“什么意思?”
“严总的这个助理除了喝酒能耐,别的什么都不会,我们严总有专门负责会议事项的其他助理,这会议当然也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什么都不会?能不能具体说说?”
这倒是挺稀罕,作为一名助理居然只会喝酒!那这助理能干什么?
“具体的,你还是问助理吧,就一成天喝酒的,我跟他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平时交流得不多,只知道我们严总跟这助理关系挺好。”
似乎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却能成为大集团高管的助理,这倒有些耐人寻味!
“有没有联系那位助理?”陈建树向民警询问道。
“你来之前试着联系了,但电话打不通。”民警说道。
“让人继续联系,实在不行就直接派人上门,别干等着,这其中兴许有猫腻!”
对于警察的这番质疑,坐在沙发上的司机倒是侧过了脸去,露出一丝笑意。
“那你们两人待会跟车去局里做个详细的笔录,有没有问题?”陈建树对着沙发上坐着的司机和保姆问道。
两人均表示同意,只不过保姆答应得似乎有些迟疑。
“走,我们去卧室。”陈建树转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周队不来了?”王安边走边问。
“周队去了医院,沈城今天出院,我也就没有通知他,最近他忙得够呛,这大热天的就别折腾他了。”
王安会意地应了句。
再是一路小跑,两人站到了二楼的一处房门前,房间里的警察们轻手轻脚忙得不可开交,而房间里却静得只能听到位于天花板上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嘶嘶”声响,但这房间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卧室,站在房门前就能嗅到从里面飘散出来的一股浓浓血腥味,闻着味道倒像是站在了屠宰场!
王安探进去脑袋,朝卧室中间的那张大床上看了一眼,立即用手遮住了眼睛,紧接着又背过身去!
“嘁,”卧室里的何薇瞥了王安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少见多怪。”
“能进去吗?”陈建树问道。
在征得卧室里的警察们同意后,陈建树跨了进去,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毫不避忌,径直朝着那张大床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