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在墨绿的草皮上,头顶上有白得很晃眼的云朵跑过,我在白得很晃眼的云朵下做着同样白得很晃眼的梦。
小冉在一个阳光并不明媚的早晨告诉我,木头,你做梦都是废话罗嗦的,一点都没你低头沉思的样子酷。木头,你的初恋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周末和小冉在图书馆自习的间隙,小冉总是不厌其烦的这样问我。
这个时候我喜欢把埋下去的头抬起来,望向窗外,窗外的云朵还是那么晃眼,只是没了往日的白。小冉一如既往地唠叨,木头,怎么不说话了呢?
一个我似乎已睡下的晚上,小冉发来短信,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木头,我恋爱了。那晚许多如烟的过往在我脑海里辗转反侧,像一个困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觉的孩子,把我的记忆一遍一遍地翻来覆去。我的记忆里布满了细微的伤口,像昆虫的触角,轻微的触动就隐约地疼过。
第二天阳光从窗台上走到我的床边,用它那温暖的抚摸唤醒了我。我朦胧地睁开眼,看见手机屏幕上有一个未接电话,是小冉凌晨两点打过来的。我看看时间,知道迟到了。于是顾不上许多,就匆忙地赶去教室,昨天辅导员说今天要考形式与政策,至于为什么要考这种和我们专业搭不上边的毫无意义的试,连辅导员自己都不知道。我很清楚地记得,上次班上的一位男生拿这样的问题去问辅导员刘老师,刘老师用他那中年男人特有的口吻告诉我们,这是学校里的政策,也是考试的一种形式,你们不要管那么多,一切照做就是了。
也许,我们从小辛苦所学都是一种形式而已,为了长大能风光睡大房子然后风光睡大棺材的形式,那个时候也许连棺材都睡不了了,土地都被我们睡过的房子占用了,只能睡骨灰盒了。我们来的时候很小,走的时候同样很小。一切,都是形式,而我们要做的只有照做。
快要赶到教室的时候小冉打来了电话,我看了看站在教室门口一脸严肃的刘老师,想想还是接了。木头,快来啊,考试了。我嗯了一声就按下了挂断键。进了教室总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劲,心想考试嘛,大概都是这样。小冉把头从后排凑过来,小声地说,木头你衣服穿反了。
我清楚地记得和小冉认识的那天。那是大一开学的第一天,我一个人拖着行李站在陌生的火车站台上茫然四顾,脸上大把地流着阳光贪婪的口水。我想我那个时候一定是热晕头了,不然我是不会轻易把背包丢在台阶上,一个人去和出租车司机大叔一个劲地侃某某学校怎么走啊,要多少分钟啊。司机大叔似乎对我的唠叨不满,说出了一大堆类似人民路商贸街什么的名词,然后做痛苦状地咽了一下口水,像是为自己的热情做一次补充,最后他看了一眼明晃晃的也或者是热辣辣的太阳做了一次总结:要是坐车五分钟就到了。说完就用一种接近幽怨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在我快要钻进车门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孩一颠一颠地边跑边喊:同志,包呐,同志,包呐……我心想,这地方贼真够得上劳动模范,这么大热天的还坚持岗位。等到女孩快跑到我身边时,我才记起我的背包还丢在台阶上……
小冉事后说,木头要不是那天我救了你,你恐怕还在大街上要饭呢。我假装不屑一顾地说,去。心里却乐了,一万多块人民币还真亏了这丫头,不然说要饭,恐怕连大学都上不了了,那还不足一个指头厚的一沓方块纸,把我的前程和人生的全部理想都概括进去了,什么学费生活费的。为此我破例请小冉吃了一个月的羊肉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