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柜引这名男子到唐母面前,介绍道:“夫人,这是我的少东家。”
此人名为史从深,是目前史家年轻有为的掌舵人。
史家族人是十年前从北诚迁徙而来,靠着吃苦耐劳和精于粮食生意,很快在永宁县扎根,并快速积累起大量财富,短短几年便跻身于永宁富贵家族之列,成为仅次于唐、顾、周、孙的商贾新贵。这次唐家出事,史家又取代了唐家位置,顺利成为永宁四大家族之一。
不过史家人终究是白手起家,家底虽然殷实,但相较于周、孙两家还要差上很多。
唐母自闭修行了十几年,早与外界断了来往,这次出山也还是杨氏苦苦哀求,诉说唐家到了九死一生,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才最终决定走出来扶大厦于将倾。
所以,唐母不认识史家的人也无可厚非。
对于唐母的轻慢,史从深并未表现不悦,反而是十分温顺儒雅地给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奇怪的妇人,恭敬地行礼。
史家人一向行事低调,史从深更是性格内敛,心思缜密。他本不愿掺和今天这事,但是想着自己刚刚从父亲那里接过权柄,凡是要亲力亲为。
而且最重要的,在父亲经营生意的十年里,史家和顾家捆绑的过于紧密,这让城府精明的史从深觉得不是长久之计,便想着出来多走动走动,多见些人,多历些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突破。
所以,在昨晚傅占山给送事帖的时候,史从深虽然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唐母:“永宁未曾听过有什么顾家,可是北诚一带的顾家?”
史从深:“回夫人,北诚乃是我们的祖籍,自父辈一带便迁至永宁。”
史从深虽然寡言,但并不眼拙。经过刚才的情景,他虽不认识唐母,但也从态势上察觉到唐母在众人心中的威严。
“北诚县郡多无平地沃土之饶,无水泉灌溉之益,向来贫瘠,百姓生活难以为继。几百年来,无数好男儿为家族生计背井离乡,不辞万里之行在外闯荡,或从军、或经商,实属不易啊。”唐母听了史从深的话,念念说道。对于这个人,她并未讨厌。
史从深面部抽搐一下,本想多说些什么,但抑制片刻,仅说了六个字——
“夫人所言极是”。
可是在这简单的六个字之下,掩饰的却是史从深澎湃不已的内心。史从深是从苦难和挫折中成长出来的,他以为这么多年的历练和磨砺,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但没想到,刚才唐母几句波澜不惊的话语,竟然说到了他的心窝里,触动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有道是人间万苦人最苦,比人还苦的是北诚。北诚县郡地处天河以北,气候干旱,土地贫瘠,一年一小灾,三年一大灾。为了活命营生,男人们生下来的使命便是外出讨生活。
可是脱离故土,在外边便会被看低一等,他们只能做一些麦客、佣夫、杂役之类的低级工种,生活中充满了无奈和心酸。所以,北诚县郡出来的人性格都极其相似,说得好听一点是不善言谈,本质上就是夹着尾巴做人。史家能奋斗到今天这一地步,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最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