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徐管事伺候虞琬宁下车时,那大掌柜的嘴角不由地抽了一抽。
这个人上午来过,说要买这次商队带来的两副文犀辟毒筷,依照这趟商队掌事的吩咐,他已经回绝了,这会怎么又来了?
瞧这样子还是回头搬靠山去了,可若是搬靠山,怎么就搬了个小丫头片子来?
墨梨见这大掌柜一双眼直往虞琬宁身上瞧,一时便沉了脸道:“这是大将军府的千金,不得无礼。”
那大掌柜一听,也是吓了一跳,虽然他知道能用这样的马车,自然不是一般寻常人家。
可大将军府,在大胤京城可也是大名鼎鼎的所在。
毕竟大胤自立国起便是重文抑武,但凡武将,能得善终的几乎是没有,无一不是鸟尽弓藏,唯有当朝大将军虞德陵在平定北疆之后,得赐大将军府,掌管一国军务。
外界传闻,虞德陵之所以能在平定战事后不被释权,还能继续被重用,得益于他是当朝虞皇后的幼弟。
当今大胤永宁帝与虞皇后情深意笃,伉俪情深,方才对虞德陵留了几分情面。
其实这也仅仅只是外界传闻了,毕竟虞皇后最不待见的,便是虞德陵这个庶弟了。
早先这样的话也传到了虞德陵的耳中,只是他为人向来宽厚豁达,只一笑了之而已。
可虞琬宁向来是不喜欢这个传言的,毕竟大将军府的荣耀,靠的是阿爹一刀一战浴血拼杀得来的,能保得今日局面,也只是因为他的赤诚忠心,连向来对武将忌惮之极的大胤皇帝,都不能不为之动容。
其实说是大胤第一武将,受尽荣宠,其实上也不过是表面如此罢了,而实际上,没有皇帝的允准,虞德陵是一兵一卒也不敢擅动的,便是府中那三百府兵,也不过是屈才只作护院之用而已。
若是虞德陵当真有丝毫逾越,只怕重则被杀,轻则流放的下场了。
哪里还会有当今天这威严赫赫的大将军府。
不过这样的话,对外人是不能说的,便是自家人坐在一起,提及此事,也多是言不由衷地称一声天子心胸、皇恩浩荡而已。
那大掌柜商海沉浮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儿待人接物的工夫。
虽然心中对虞琬宁颇有轻视,但脸上却丝毫不露,拿出接待贵客的礼仪,将虞琬宁请进了货栈。
一进门便吩咐伙计拿最好的茶叶出来待客。
“贵客请坐。”
大掌柜亲自拂了拂椅子,躬身请虞琬宁入坐,看着伙计上了茶,赔笑道:“这是小商号的商队专程从南昭带来春茶,虽比不得大胤名茶,但也算能入得口,请贵客尝个稀奇罢了。”
“嗯,茶不错。”
虞琬宁将茶碗端起来轻嗅一下,见墨梨一脸紧张,便笑了笑,并未入口又放下了。
“呃……贵客可是喝不惯?”
见虞琬宁如此,那大掌柜微怔了一下道:“那小人这便叫人换上大胤产的茶来。”
他刚要叫人换茶,却被虞琬宁打断。
“我亲自上门,可不是为喝茶来的。”
虞琬宁审视地看了大掌柜一眼道:“想必你今日上午已见过我家府里的采买管事了,那必定是知道我的来意,我亦知你是个做不得主的,所以不欲与你浪费时间,还劳你请出这趟商队的掌事来,我与他当面谈。”
“这个自然。”
大掌柜很是干脆地点头道:“只是劳烦贵客稍等,方才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
虞琬宁目光微闪,另有深意地盯了这大掌柜一眼。
大掌柜一时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但也只能硬撑着,毕竟他总不能承认自己这四十多岁的人了,商海沉浮多年,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草莽英豪,皆见了不少。
今天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一对秀目给差点震住了罢。
其实虞琬宁想的是,寻常商贾,无论生意做得再大,哪怕是富可敌国,在权贵面前都矮着三分的,毕竟商贾再有钱,也敌不过权势二字。
而且经商之人,都讲究和气生财,但凡有贵客上门,无不殷勤接待,唯恐怠慢得罪,轻则耽搁了生意,重则一世辛劳化为乌有。
可这番来的这位商队掌事,这做派可半点也不像个普通商人啊。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有一个伙计从后堂出来,道:“公子有请贵客里面叙话。”
虞琬宁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她现在逾发肯定,此番来的不是寻常人。
只看这出来传话的人便知道,看似身上穿着商队伙计的衣服,但举止沉稳,目露精光,而且从他走路的步伐来看,应该还是个练家子。
这样的一个人,只会让虞琬宁想到阿爹账下的亲兵,或者是皇城里的侍卫。
见此情形,反倒是让虞琬宁对这个略显神秘的人物多了几分兴趣,定要见识一二了。
这南昭商队货栈的后堂,徐管事其实以前也来过。
可是今日进来,却与往日不大一样了,首先是走廊两侧的伙计增多了,而且虽然都穿着商队伙计的衣服,但个个气宇不凡、精明强干的样子。
还有便是整个后堂熏了香,气味清幽,泌人心脾。
虞琬宁看着走廊两侧的伙计,再闻着这不同凡品的香料,心里猜测着,此人定非普通商客,而且必定与南昭皇室有关,最不济,也当是有皇族背景的勋贵之人。
到门口时,徐管事被挡在了外头,只请虞琬宁与墨梨入内。
墨梨有些不放心,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虞琬宁的衣袖,不想让她入内。
虞琬宁轻轻拍了拍墨梨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自己是来买东西的,又不是来闯龙潭虎穴的,怕得什么?
再说了,那么醒目的大将军府马车就停在货栈外面,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让她在这里伤着半根头发丝儿。
入了内室,却没见着人,只有两个衣着考究的侍女,正在摆放茶水点心。
见虞琬宁进来,便上前行了礼,然后退下去了。
只看这两个侍女的举止,便可知是非寻常商贾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