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浩浩荡荡地来了许多楼里的小朋友。在梁炯的指挥下,大家或抬或背地,把姬怀和他带来的一群人全都转移到山谷外的一处荒村中。
一路上,只听到这群人叽叽喳喳,“这个就是周国太子?传说中很俊俏的啊。怎么现在看起来……”
“哼,跟南凉国主比起来,差远了。不够成熟,看着太稚嫩。”
“可是人家都已经掌政好多年啦,周国还好好的没有灭啊。”
“那不还是因为梁大没动手吗?只要咱们动动手,还不是……”
梁炯听到话题的方向越来越诡异,开口打断道,“我记得,殷老师一直觉得毒药班修的人太少,要求我给她多找几个学生,你们觉得怎么样?有谁想去呀?”
全体噤若寒蝉。
阴离子是楼里毒药专业的老师。若是上她的课,仅仅学毒药也就算了,关键这位阴老师人如其名,毒药班上课的房间永远是阴冷潮湿,毒虫横行的。
课桌里也许就趴着一窝毒蜘蛛,门框上缠着两条毒蛇,同窗们开玩笑都是互相下毒药,再给对方解开。
苏洛是阴离子的得意门生,可是到目前为止毒药班成功毕业的也就几十人。大部分都没能挺到毕业,就崩溃了。
梁炯成功地让所有人闭嘴。大家安静如鸡地把所有人抬到了村里安顿下来,楼里的女同学们把这些趴在地上的人脸上的泥土擦一擦,又每个人喂了解毒丸,无聊地开始用眼神交流。
一位小姑娘用目光示意,“这位太子看起来还是很俊俏的。这就是梁大为什么要选周国入世的原因吗?”
殷灵一甩头发,用眼神表达,“跟我在青楼里见过的一比,也就勉强中上吧。”
纪姜点点头,“嗯。姬怀殿下平时也还好,起码不难看出。”
可怜姬怀最后就在五角大楼众多人的评价中,得了个不难看而已。
梁炯见安顿工作完成,让所有人都回谷里,免得被醒来的人发现端倪。毕竟这么多凭空冒出来的人,好些是楼里的傻白甜专业的,只会种地或者做武器,聊天方面是白痴,聊两句就能露馅儿。
殷灵的身份还是青楼花魁,梁炯也就让她先回楼里,收拾一下后自行回汴京。当然,梁炯选择性地忽略了殷灵离开时幽怨的眼神。
不到一个时辰,姬怀等人纷纷转醒。姬怀醒来,看到自己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木床上,刚捂着脑袋回忆了一下,冷不丁地听到,“太子殿下,您终于醒了。”
姬怀猛地一抬头,这下子还把脖子给抻了。他捂着右边的脖颈,歪着脑袋诧异道:“同沐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那眼睛里带着的戒备,梁炯当做没看到,摆了摆手,道,“殿下不必吃惊。我的家乡就在这附近,回到此地调养了一阵,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殿下。”
姬怀听了,露出释然的神色,捂着脖子,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还真是多亏了先生。”
鉴于歪着脑袋揉脖子,这幅样子实在不适合出去见人,姬怀索性坐在床上,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道,“先生走后,子宇听闻这一带连年受到土匪骚扰,于是想来消除匪患。不想遇到了瘴气,想撤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如若不是先生施以援手,后果不堪设想。”
的确不堪设想。翡翠谷的瘴气很毒,经常有误闯入的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梁炯暗暗想。
可是,难道姬怀手下的这群人就没有发现烟瘴吗?匪徒也不可能在烟瘴林里安家。
最关键的是,堂堂一国太子,居然亲自带兵去缴费,简直匪夷所思。不过,姬怀没有说,梁炯也不问。
揉了两下脖子,姬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既然先生的家乡就在这附近,那位神医想必也不远,先生可否引荐,父皇母后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宫里御医也看不出究竟。”
梁炯心知姬怀虽然极力邀请他到自己麾下,可是对他仍然抱有警觉。并且这次相遇未免太过巧合,这是想借此机会证实他的猜测。
可是,鄂侯还在楼里,怎么去临时找一个神医来?梁炯面色不变,心里转了又转,“不远,但是殿下眼下病体未愈,不宜劳顿。”
拒绝的话不可说太多,否则姬怀必定能看出破绽。梁炯扮演的同沐先生本就是性情中人,话也是时多时少的,高兴多说,不高兴了少说,平日里全看心情。
姬怀微笑道,“为了父皇母后的身体——”
梁炯正在打腹稿,想着怎么回绝姬怀,就听到外面一阵兵荒马乱。
纪姜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错愕,“鄂侯?你怎么从……出来了?”
立刻推翻刚刚想好的理由,梁炯冲姬怀点头道,“我走的时候,这位大夫就并不同意,极力建议我多修养一阵子,是我执意要走,还惹怒了他……”
这时,房门口出现鄂侯背着药箱子的威武身影,梁炯笑着迎了上去,继续说道,“还匆忙间少带了一味药。看来鄂先生很是固执,居然追到这里给我送药来了。太子殿下,这位就是我在家乡常看病的那位大夫,姓鄂名侯。”
鄂侯看向太子,微微点头行礼道,“鄂侯见过太子。”
然后他直接转向梁炯,吹着胡子道,“就知道你不会按时吃药,这下子更干脆,直接不带。我要是这么放任不管,传出去还说是我把你治死了,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你是谁,岂不是砸了我的招牌?”
梁炯向姬怀说道,“鄂侯就是这样子,山野村夫,口无遮拦,殿下不要介怀。”
姬怀摇头道,“不会。鄂神医真性情。”
鄂侯瞥了姬怀一眼,继续冲梁炯说道,“为了保住我的名声,在你病好之前,所有的药必须是我亲自配、亲自熬,看着你喝下去。”
梁炯苦着脸:“没得商量?。
鄂侯叉腰:“哼。”
梁炯道:“那能不能少放点黄连?”
鄂侯扭头,“呵”。
姬怀见他们这样实在忍不住笑出声,“同沐先生,看来您在家乡还是很有声望的。这位鄂神医都怕医不好,旁人责怪他呢。”
梁炯拱拱手道,“惭愧惭愧。徒有虚名。殿下,现下既然有现成的大夫,不如让鄂先生诊治一下您的这里?”他指了指姬怀歪着的脖子。
姬怀道,“那就劳烦鄂神医了。”
鄂侯看了梁炯一眼,意思很明显,“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梁炯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不,都是为了楼里。”
随后鄂侯走过去,在姬怀脖子附近挑了三处捏几下。梁炯看到姬怀强行忍住不叫的扭曲表情,垂下眼,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道,“鄂侯大概是看姬怀不顺眼了,嘶,肯定很疼。”
姬怀待鄂侯的手离开,转了几下脑袋,不禁大加赞赏,“鄂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鄂侯冷声道,“我的名声,殿下都是从同沐那里听到的吧。”
梁炯尴尬地笑笑,赶紧把鄂侯推出门外,自己也随之出去,扔下一句,“殿下好好休息。”
一出了门,梁炯赶紧揪着鄂侯去了草堆后面,压低声音,“您老人家来干什么啊?”
鄂侯胡子一翘一翘,“还好意思说,就你的身子板,半死不活的倒还好说,万一哪天断气了,我又不在身边,谁来救你?”
梁炯一想,也是。他自己对周国的御医也十分不信任,可是,鄂侯跟着来,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由于天色已晚,姬怀下令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出发。
纪姜、庞降一个屋子,苏洛是女孩子,自己一屋;梁炯自然也是单独的屋子,只是在睡前被太子殿下交去谈心。
鄂侯不知道犯了什么病,非要跟在梁炯身边。
梁炯十分无奈,道,“我的身体现在没问题。”
鄂侯不说话。
梁炯只要当做没看到他,继续跟太子聊天。戌时正,鄂侯语气强硬、没有丝毫回转余地,叫梁炯回房休息。
“这么早?”梁炯问。
“嗯”,鄂侯道。
“必须回去?”梁炯不死心。
“如果你想在药里加黄连的话,不是必须。”鄂侯道。
一想到那黄连掺和和其他药材的古怪味道,梁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太子殿下,告辞。”
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梁炯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必须回房间。因为亥时一到,他就感觉上下眼皮子打架,瞬间失去知觉。
临倒下前,他心道,“怪不得鄂侯要跟着,我这是什么时候得来的古怪病?”
不期然地,鄂侯喂他的那枚小药丸闪过脑海,梁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坑爹的!早知道就给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