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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仓促婚礼

傲龙山庄的人见主人中毒个个愁容满目,只有我还保持着一贯轻松的神情,心里的担心是有一些,不过,我知道。沈不屈一定能及时赶回,治好展天鸣的毒。

第二日中午时分,车队顺顺利利进入了久违的伏龙镇。沿街的人们看见我骑马经过,纷纷面露惊喜的上前问好。伏龙镇是因展天鸣的产业在此而自发形成的,在这里经营的人全是傲龙山庄的下属。踏入伏龙镇就等于进入了傲龙山庄的地界。

附近的人们接连不断围上来,恭敬的称我为展夫人,俨然把我当成他们的女主人。展逸考虑到展天鸣的身体状况,忙散开百姓,让马车通过。进入傲龙山庄,展天鸣被妥善安置好,我这才松了口气。现在展逸成了里里外外的掌门人,我们回来不到一天时间,展天鸣身体抱恙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地很多有身份的人及属下们纷纷上门探望,均被展逸拦在外面。

看到面色不佳的展天鸣躺在床上沉睡着,心里很为他担心。

我坐在他床边。手指戳着他脸,很没精神的啧啧道:“你那么强势,那么精明,竟然也有走霉运的一天。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你再有钱有势再怎么自信,也无法阻止死神的脚步……”

展天鸣的贴卫侍卫来到门外,行礼:“展夫人,午膳做好了,要属下给您端进来吗?”

“不用了,我还不饿。”

“夫人从昨天开始未曾沾丁点食物,如果展大人醒来知道此事,一定会责怪小人……”

自打重回伏龙镇,展夫人这个名头便被无数人提及,无论我如何解释,也无法阻止这个称呼--它已经结结实实压在我头上了。眼下展天鸣受伤在身,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侍卫见劝告无效,只得依言端着食物离去。

门未关,又一人轻步走进来,长长的身影映上床铺。还以为侍卫去而复返,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响起:“展兄还在睡,他伤势如何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中一阵激动。是康王爷!他来了!!

“你怎么来了?出现的好意外!”我连忙起身,惊喜的奔向来人。展天鸣倒下,沈不屈去了外地,身畔一下子变得冷清寂莫不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现今康王爷乍一出现,真让人欣喜不已。

康王爷笑着握住我的手:“我出来公干,途经此事,风闻展兄身体抱恙,就顺便过来看看。怎么?他伤势很重吗?到底怎么回事?看你,人也瘦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我点点头,把来时路上的经过讲述一番,听得康王爷眉头紧皱。“是黑衣人偷袭?难不成又是宫里那帮势力……”

“宫里有人跟展大哥作对?”我惊道。

康王爷释然一笑,“当然,宫里人多嘴杂,什么人都有,象展天鸣财大通天,自然会引起一些小人的妒忌。不过别担心,展天鸣的敌对势力已存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样的对手展兄都能应付的。多年对抗,这不也没有扳倒展兄嘛。”

“可惜这次展大哥就没有躲过他们的暗算……”我叹道。

“展兄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黄姑娘,陪我去外面走走?”

我点头,跟着他走出门外。初春的庄园已四处可见泛青的小草从地上探头,仿佛给地上铺了一层绒衣,绿油油的,到处可以感受到盎然的生机。风仍旧冷嗖嗖的,卷着冬天未退尽的寒气在做最后的挣扎。我们来到一处建在高地的凉亮,康王爷突然开口道:“好一阵子没见,我很想你。”

我正要说自己也很想念老朋友时,话没出口,便又听康王爷继续道:“那天派侍卫去送信,结果人回来复命,展天鸣的人已经抢先一步到了,我心里一下子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抽掉似的,空空的,做什么事情也提不起精神……你,喜欢展天鸣吗?”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犹豫着回道:“我也说不清楚,我喜欢展大哥,可是还没有喜欢到嫁给他的地步,只要一想到什么事都在他的设计之中,心里就怪怪的,很不舒服……两个人之间应该是纯纯的不掺杂质的感情,如果有阴谋权利杂在其中……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接受的……”

“等展天鸣病好,你们是不是就要举行婚礼了?”

我不乐意的轻哼:“嫁与不嫁决定权在我,不是一纸婚书就能决定的。”

康王爷在石凳上坐下来,静静想了一会儿,说:“其实展天鸣是个很不错的男子,以他的才资和地位,可谓之人中龙。但听黄姑娘的口气好象并不高兴,为什么?他还有什么地方令你不满呢?”

“没错,展大哥的确十分出色。可惜,在他心中,我永远占不到第一位,他是商人,一切事总是以权利优先,这样的感情不是我想要的……每次想起悬崖发生的那件事时,我就有种被忽视的失落感……”我淡淡的笑,摇了摇头。

康王爷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怪他当时没有及时出手救你?也难道,你不知道事实。每个人都有自己惧怕的东西,展天鸣也不例外。他有心理障碍,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想克服的弱点。”

心理障碍?什么样的心理障碍能影响到展大哥?我抬头看向康王爷。

“他从来没有跟你提过自己的身世吧?小时候他跟着继父长大,继父没钱却总喜欢喝酒,所以就逼着展上街乞讨,他不干,继父就把他倒吊在山下,几时答应几时才放人,那天晚里,展被吊的差点背过气去……也许是老天的报应,第二天一早,继父猝死,展没有哭,就是那时起,他发誓要让自己变得有钱,坐拥金山。后来事业做得越来越大,心里的阴影也成了他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很喜欢上山打猎,但他从来不敢靠近山崖一步,因为恐惧。那天看到你掉下去时,他脸色都变了,他之所以阻止我,不是不救你,而是不想再失去一个好朋友,我了解他。也是从那时起我才意识到他喜欢你……他紧紧的抓着我手臂,眼睛红红的,我知道,他的心在发抖……”

我愣愣的看着康王爷,不敢相信展大哥竟然有恐高症!

“黄姑娘,这些话本来展天鸣不想让我告诉你的……"他的手按在我肩上,晶亮的眼睛很认真的看着我,"不过看到你这样误会他,我才不得不说出来。我想跟他公平竞争,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机会。”

我张口结舌,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你没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好羡慕展天鸣有你在他身边,如果我也有个象你一样的伴侣,过一辈子,我心足已。”

“……康王爷别拿我寻开心了,我有什么好。说到终身,不求富贵,但求平安就好了。”说到平安,我想到尚卧在病床上的人,心头如罩上一层抹不去的忧愁,原来我一直错怪他了……

“这次康王爷准备在这里待多久?”我转移话题问道。

“这回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多作停留,片刻便走。我过来就是看看展的伤势,看看你。”说到这儿,一名侍卫快步朝这边走来,向康王爷行礼,提醒该上路了。

我依依不舍地问:“你马上要走?”

康王爷留恋地看着我,轻拍我的肩,解释说:“这次南下在查一个案子。对了,你是不是有一枚绿玉坠子?”

“有呀,你怎么知道的?”我狐疑道。准确的说不是我有,是所附身的黄二小姐她的东西,听说她从出生时就一直配戴着,从未摘下过。有仆人讲,黄府大小姐曾经想夺绿玉,遭到黄老爷严厉斥责,一提及绿玉坠的事,黄夫人就显得很忌惮的样子,仿佛是大家不能触及的禁忌一般。如今,这块绿玉坠子一直贴身戴着。

我从颈间取出绿玉给他看,这是枚半圆形的坠子,中间雕刻着凤样的图案,康王爷仔细看着,眼中透出丝丝柔情,连声音也放柔了,“收好它,过几天我就回来,那时,我会有件重要的事讲给你听。”他看我的目光中闪烁几分异样光芒。

“什么事?”

“等我回来才能做定论,不过是几天时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看他的表情很认真,不由地我点了点头。送康王爷到山庄门口,他伸臂抱了抱我,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坐上马车,在飞扬的尘土中渐行远去。送走康王爷后,我郁郁的走回展大哥住处,刚关上门,冷不丁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不期然响起:“康王爷找你说了些什么?”

“哇!"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把我吓一跳,迅速转身,手抚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直望向床铺方向,"你怎么开口说话了?几时醒的?”

展天鸣竟然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书,侧头看向这边。我手扶着门,吃惊的说话都结巴起来了:“你、你能动了?”上下打量他,似乎与平时无异,很正常的模样。

他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你那个沈木头真行,害我在床上生生躺了两天两夜,这份'人情'我记着,等他回来,有讨还的时候。”他一边揉肩,一边说道。

我关上门,大步走到床边,替沈不屈打抱不平地回嘴道:“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他为了你孤身涉险正赶去千里之外的匪窝,现在你还这样说他,要知道你这样说,我就不让他去了……”

他抬头看着我,黑漆漆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么说,你是在担心他,还是在担心我?”

一句话把我问愣住,我才发现,心里一直被他们两个人的事而放心不下,一边牵挂沈不屈路上是否平安,一边又担忧展天鸣的病势。怪不得回山庄后,心里总七上八下一刻也坐不住。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为别人的事这样牵肠挂肚……

见我没有回答,他轻笑:“算了,不为难你了,我知道,在你心里沈不屈早就占据了很大空间,如果我说他的坏话,你一定会认为我在恶意中伤他。不过,我是个生意人,只会计较利于弊,要我是沈不屈,就故意放慢行程,坐等情敌消失,然后再出现。”展天鸣将书放于枕侧,双手垫后脑后,悠闲的靠向床栏。

“哼,沈不屈才不是你口中的小人。”

“那我们走着瞧,试试你这位保镖到底可靠不可靠。敢不敢跟我打赌呢?”他抬眼斜看向我。

“有什么不敢,赌就赌。我们赌什么?”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缓缓道:“就赌沈不屈能不能在六天内赶回解药!”

我眼睛一亮,马上应道:“好!如果他在六天内赶回来了,就算我赢,你要把婚约书还给我,我们之间的婚约失效!”这样一来,我也不必费心费神的担心婚约书的事了。

听我爽快的答应下来,他颇为费解的看着我,深意的一笑:“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急于摆脱我?甚至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夜入书房去盗婚书……”

啊?他怎么知道的?我可是非常小心行事的,怎么还是被人发现了。脸不由的一阵发烧,虽然行动被他发现,可我并不在意夜入它室非正人君子所为,本来计划只待婚约书到手立刻拍屁股走人,谁想途中遇上展天鸣中毒一事,所以,出于善良的天性,我肯定要等展天鸣伤势解除才离去,这样也算对得起他了。

我厚着脸皮,装在蛮不在乎地说::“你怎么知道的?不是一直在昏睡中吗?”

展天鸣笑着摇头,自信的说:“发生在庄内的事,就算我睡着,也难逃我的耳目。”

我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面前这个人,很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装昏?

他哈哈笑着,长臂一伸,握住我手腕将我扯到他近前,手臂环上我的腰,鼻尖轻擦我额头,以宠爱的口吻笑道:“小傻瓜呵,有你在身边是件多么开心的事,真想一辈子锁你在身边。"说完这番话,他脸上显露出几分伤怀,显然在为自已的伤势忧心。我心微微一痛,故意装出不解人意的模样,嘻笑道:"别作梦了,言归正传,如果沈不屈不能在六天内赶回来,就算我输!”

“……你就乖乖嫁给我。”

“成交!”我们击掌为誓。

此后,我心情放松许多,安心的在庄园里寻乐度日,料定沈不屈一定可以在约定的时间内赶回。而展天鸣则象往常一样每日在书房里处理公事,举动看似与常人无异。可是整天陪在他身边,再粗心的我也渐渐觉查出异样之处。记性力一向超群的他频频忘记一些事情,总由别人提醒才能勉强记起。管事们每次提醒完主人,便小心翼翼的偷看,生怕打击主人的自尊心。展天鸣对自已的事再清楚不过,知道随着身体日益渐弱,智商与记忆力也在随之消退,可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到被人提醒时,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便会浮上一层铁青色,谁都看得出来,他正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脾气也见长。每天处理公事,他都要求我在场。我的存在似乎会给他的情绪多少起到些安抚作用。到了第五天,沈不屈仍没有消息回来,这天,听取属下汇报的他听着听着,情绪突然失控,将办事不利的管事大骂一顿,还将桌上的文房物品等扫落到地,展逸和其它人一时被他从未有过的暴脾气吓得脸色苍白。我忙上前阻劝,叫展逸等人先出去。待所有人退出去后,展天鸣突然一把抱住我,把头埋入我颈间,低声道:“蓉儿,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轻颤,听得出他正在极力压制着心底深处那份巨大的不安、烦操和恐惧。

“展大哥,沈不屈一定能赶回来,你要沉住气啊。”看到往日那个坚强自信的展天鸣此刻被恐慌所笼罩,我心里那块坚强的抵石也在一点点塌陷……

“如果有天我真的变成白痴,不如让我死掉……蓉儿,真到那一天……你送我上……”

我心吓了一跳,忙捂住他的口,“别胡说,你不会死的!”

话刚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变沉了,一下子瘫倒了,连带着将我也惯倒在地。我吓坏了,连忙扶起他的头,慌神的大叫:“展大哥,你醒醒了!你别吓我啊……”

几经呼喊,他的神智终于悠悠转回,额头虚汗涔涔地低道:“看来我等不到有解药的那一天了……”

我心疼的握住他的手,“再等几天,沈不屈一定能赶回来,别忘了我们的赌注。你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呀!”

他反握住我的手,许久才抬起头,无力的苦笑:“是啊,如果他明天没有赶回来,你就输了。可那时,你还会愿意嫁给一个马上成为白痴的人吗?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成了,根本没有能力再去保护你,做你的保护伞……那个赌注,我认输,婚约书就锁在书柜后面的密室里,你去拿吧……我成全你们,也许我们命中注定有缘无份……其实那天打赌时,我就已经做好打算了,等我过世后,展记所有的产业全部划入你的名下,就算作送给你的嫁妆吧……我不能亲自陪伴你终身,就让这些带不走的身外之物保你一世衣食无忧罢……那样,我走的也会安心一些……”

我听着听着,眼泪不听使唤的滑下面庞--

商人出身的展天鸣人虽然很狡猾,总爱设计人,但一直以来对我都很照顾,而且出于真心。如果不是认识沈不屈在先,我相信自己绝对会被他的真情所打动,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除了沈不屈,相信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象展天鸣那样全心全意爱我的人。

“我堂堂展天鸣一辈子什么样的风光没有享过,就算死也值了。可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呀,蓉儿……沈不屈那个笨蛋什么也不会,将来怎么保护你……我真希望自已拥有不死之身……”

“一生中,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没能去救悬崖边的你……一世的遗憾……”

“那件事康王爷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并没有怪你呀。别说了,休息一会儿好不好,你已经很累了!”我急道。

他摇摇头,将身子倾向我,抱着我不停的低语:“别阻止我,趁我还有力气,让我把所有想说的话说完,就算明天变成白痴废物,我希望……喜欢最后一句话是……我喜欢你……我爱你……”他只剩下喘气声了,好象之前的那番话用尽了浑身所有力气。听着他的话,我心宛如刀割一般。

我咬着唇,极力忍住脱口而出的哭声,眼泪接连不断的掉下来。

老天哪,你为什么让展天鸣在此刻说出这番动人的话语,为什么让他和沈不屈同时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如果说展天鸣之前有对我做出过种种让我不悦的事,而此时,也全部灰飞烟灭,只剩下他对我的爱在一块块噬咬我的心,让我毫无条件的对他竖起白旗……

“蓉儿,你能圆我一个心愿吗……”他倒在我怀里,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一句话。

我点点头。他一脸期许的笑,轻声说了一句话。他的话如平地炸惊雷,令我不能呼吸的惊愣住了,同时,沈不屈憨厚的笑容猛地跳入我脑海中。

“……你能让我临死前,看一下你穿新娘服的样子吗……”

他是想……举行婚礼仪式……在此时……

面对他期待的双眼,我一时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按说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的愿望应该满足,可是,一想到沈不屈,心又犹豫了。怎么办?这个当口,谁来帮我出出主意?将他安顿好以后,我仓皇逃出屋子,一直跑出庄园,朝后山狂奔。

沈不屈,你现在哪里?到底在磨蹭什么?展天鸣快不行了!他快死了!

你说过六天就能返回,现在都八天了,为什么你仍不见踪影?

展大哥的要求我做不到,可又无法面对他,怎么办?你这个笨蛋,是不是找不到解药不敢回来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上山头,双膝一软,扑嗵一下坐在地上。脑子里象一团乱麻,理不清,乱不断。天啊,事情怎么演变到这种地步……想到初来这里时,人虽然穷,整天都是简简单单的快乐,可现在,感情的负累越来越重,重到不能承受……

“沈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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