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带着麾下文武离开了大殿,丝毫没有在意百官们愤怒的神色。天子刘协望着陈旭离开的背影,心中既有悔恨,又有无奈与叹息。
并不是天子以及百官看不清局势,不晓得陈旭不会交出手中权力。
可是天子现在也已经没有了退路,若是他尚未及冠,还能够找借口让陈旭掌控国家军政大权。
现在他已经及冠,若不趁着这个时候争取一下,这一辈子也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而且,这样还会给百官一个不好的印象,那就是他本人胸无大志,甘愿做一个傀儡。
若是让百官心灰意冷,汉室也就真的没救了。
刘协正是洞悉了这些,故此哪怕他知道这样行事,可能会打破双方的平衡,使得自己日后生活更不好过,仍旧配合朝中公卿,威逼陈旭交权了。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刘协现在亦是如此。
带着麾下文武离开金銮殿以后,众人直接进了大将军府,文昭没有先商议军国大事,而是先去面见了李儒。
李儒虽然现在已经穿上了衣服,可是光着上身在大冷天中站这么久,亦是冻得浑身僵硬。
见到李儒脸色发紫,文昭感觉有些心痛,来到他面前轻抚其背,说道:“吾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文优如此忠诚?”
话毕,他解开了自己外衣,亲自为李儒披在了身上,再次说道:“文优日后切不可再如此行事,不能将骂名都背在自己身上。”
“吾身为汝等主公,自然要与你们分担一切重担。”
感受到了陈旭对自己的关怀,李儒心中涌出了一道暖流,他觉得自己今日的付出完全值得。
李儒郑重向文昭行了一礼,说道:“儒早已声名狼藉,纵然被天下人唾骂又有何妨?主公却是志在四海,有些事情纵然要做,也不应该污了自己名声。”
“太师死后儒犹如丧家之犬,若非明公不嫌弃儒往日之所作所为,将儒收入麾下,并且视儒为心腹,吾纵然不死于乱军之中,也可能会遭遇饥荒而亡吧。”
“士为知己者死,明公如此待儒,吾又岂能不以死相报?”
陈旭闻言心中越加感动,说道:“卿不负我,吾亦绝不负卿。”
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纵然他们没有再说其他话,也都能感受到彼此心意。
……
与此同时,孔融与伍大夫之死,在蒲坂引起了轩然大波,经过朝中公卿添油加醋的诉说,将陈旭刻画成了一个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之辈。
一时间,城中流言四起,就连太学之中也开始动荡不安起来。
郭淮与小猫走在一起,有些忧虑的说道:“大将军如此行事,是否太过?”
小猫经过这些年在太学之中的沉淀,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挣扎求生的少年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莫说这些流言,可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纵然真有其事,又有何妨?”
郭淮心中大奇,问道:“子继何出此言?”
小猫道:“圣人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关中、并州、凉州之地,百姓们谁人不对大将军交口称赞?民心所向,纵然大将军代汉自立,又有何妨?”
郭淮却是猛然一惊,急忙说道:“子继噤声!”
小猫摇了摇头,面带笑容的说道:“伯济出身士族,自然不了解百姓生存之艰难。就以我来讲,若非当初遭遇大将军,绝对活不到今日。”
“再拿并州以及关中百姓来讲,若非大将军体恤民力,改革政治,发展生产,又能够剩下多少百姓?”
“恐怕在兴平年间的大干旱中,就会有无数人被饿死,白骨盈野吧。”
“大将军说过,朝廷如舟,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汉的根已经烂掉了,纵然那些愚忠汉室之人再如何努力,亦是无力回天。”
“因为,人心早就散了,百姓都向着大将军啊。”
说到这里,小猫也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郭淮,直接一个人离开了。
郭淮细细思考着小猫的话,心绪也有些复杂。他出身名门望族,郭氏更是世食汉禄,对于大汉的感情十分浓烈。
士族之间一般都是同气连枝,他们对于像孔融这样的当代大儒,都是敬重有加。
故此,当郭淮得知孔融被逼死,伍大夫被斩首以后,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疙瘩。
可是听到小猫的一番话,郭淮心中忽然挣扎了起来。他漫步于太学之中,看着四周光秃秃的大树,久久不语。
良久,他才叹息道:“这个天下,终究是属于天下人的天下啊。说到底,士族也只是一小部分人罢了。”
伸手摘掉了一棵小树上,几片所剩不多的枯黄叶子,将它们一个个扔在了地上,郭淮心中终于有了抉择。
“乱世之中当求变,若是一味故步自封,早晚都会被这个时代所淘汰。”
解开了自己的心结,郭淮顿时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感受着寒冷、干燥的天气,暗暗想到:“冬天走了大半,春天还会远么?”
就在郭淮独自一人感叹的时候,隐约之间忽然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些声音,好像是从太学传统经学分院那边传来的。”
郭淮凝神细细聆听了一下,这才确定了声音的来源,他急忙大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
太学传统经学分院之内,围拢了不少头戴高冠的士子,这个分院之内的学院,大多都是士族出身,最不济也是豪强家族。
因为想要在这个分院读书,必须要有一定的学识才行。也只有这些家族,才能培养出有学识的家族子弟。
贫寒之家莫说读书认字,恐怕就连饭都没有办法吃饱。
故此,太学传统经学分院之内的学员,大多都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瞧不起其他分院的太学生。
而其他分院的太学生,也不愿意与传统经学分院之内的学员交往。
孔融身为举世闻名的大儒,自然也经常在传统经学分院授课,很多学员亦是非常敬重孔融。
他们听到孔融的死讯以后,不少人心中非常不忿,纷纷聚集了一起。
有人在中间高台上面,厉声喝道:“少卿虽然并非典满所杀,却被他逼死,此人当诛!”
“当诛!”
“当诛!”
“当诛!”
学员们振臂高呼,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