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带兵前往美稷的时候,南匈奴已经陷入了双方混战的局面。
立须卜骨都侯篡位,他的单于之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他病死以后,立须卜骨都侯的儿子,又没有他父亲的威望,这才使得南匈奴再次开始内乱。
交战的双方,一方是忠于立须卜骨都侯儿子的军队,他们的军队有三万人。
另一方却是于夫罗的弟弟呼厨泉,他召集忠于他父亲的匈奴人,想要夺回单于之位。但是他手下的人马,只有不到两万余人。
双方在西河郡长城以北的位置,交战了很多次。呼厨泉虽然处于下风,但是立须卜骨都侯的儿子,也一直不能将他消灭。
陈旭拿着斥候发过来的战报,望着身后速度很慢的步卒,忽然对于夫罗问道:“你弟弟呼厨泉,跟你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时候,于夫罗还不知道,自己弟弟正在争夺单于之位的事情。
听到呼厨泉的名字,他有些黯然的说到:“弟弟自幼与我亲善,但是立须卜骨都侯那厮反叛,既然杀掉了我的父亲,就不会留下我弟弟。”
说到这里,于夫罗咬牙切齿,脸色狰狞。
陈旭闻言,颇为诧异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弟弟未死?”
“什么?”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于夫罗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尊卑有别,大声质问陈旭。
陈旭也不怪罪,笑盈盈的把情报,递到于夫罗手中。
看完了的手中的情报,于夫罗人不禁喜极而泣,他张开双臂,大声说道:“天可怜见,我弟弟没事,他没死!”
挥舞着手中把的情报,于夫罗不顾形象的大声咆哮者。
于夫罗与呼厨泉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历史上,呼厨泉帮助于夫罗夺回单于之位。
于夫罗死了以后,没有把单于之位交给自己的儿子,反而让给了呼厨泉。
两人间的关系之好,由此可以管中窥豹。
陈旭看着于夫罗手舞足蹈的样子,在心中暗暗感叹着:“胡人也是人,也有着自己感情。”
发泄了一阵,于夫罗伏在地上,对着陈旭说道:“主公,有了我弟弟麾下的一万多匈奴儿郎,再加上我手中的七千骑兵。”
“只要我现在轻装返回匈奴王庭,凭借我在族中的威望,必定可以迅速扫清叛乱,重新夺回单于之位。”
“还请主公允许我,带领帐下骑兵先行赶回美稷!”
陈旭闻言,先是沉默不语,而后对于夫罗说道:“你兄弟两人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到三万,在人数上还是处于劣势。”
“我允你轻装前行,并且派遣我麾下一万骑兵前去助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待夺回单于之位以后,派遣一万匈奴骑兵到我麾下用命。”
“并且你们日后,不得再劫掠汉人境内,你可答应?”
听到陈旭的话,于夫罗有些犹豫了。
说实话,刚才听闻陈旭要派遣一万骑兵,前去助他,他心中还是欣喜若狂。
但是陈旭后面的要求,却是有些强人所难。
南匈奴的实力虽然不弱,但是经历多次内乱,实力也削弱了不少。
特别是东汉末年,大汉叛乱四起,汉室几次三番向南匈奴征调骑兵,让他们辅助平叛。
在平叛的过程中,南匈奴的伤亡也并不小。
然而,他们的付出,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正是因为这样,南匈奴部落之中,才有很多人对于夫罗的父亲不满。
他们认为,匈奴的勇士不应该为了汉室,而白白丧了性命。
奈何于夫罗一家三口,全部非常亲近汉室。
所以,当张纯联合乌桓叛乱,于夫罗带兵帮助大汉平叛的时候,立须卜骨都侯才会举兵造反。
可以说,于夫罗父亲的身亡,与大汉脱不了关系。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于夫罗如何会不吸收教训?
况且于夫罗被汉室忽悠,被袁绍欺骗以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南匈奴王子了。
至于陈旭所说的,匈奴不准再劫掠并州郡县,于夫罗亦是有苦说不清。
自从匈奴被汉武帝击败,分裂成为南北匈奴以后,南匈奴对于大汉的畏惧,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这也是为何,即使大汉已经日薄西山,下令征调匈奴兵平叛的时候,于夫罗父子仍旧不敢违背命令了。
然而,他们虽然畏惧大汉,但是更畏惧饥饿与死亡。
南匈奴生活在西河郡长城以北的位置,这里虽然土地肥沃,但是匈奴人却并不擅长耕种。
每到寒冬季节,草木枯黄之时。
若是没有储存到足够的粮食,匈奴人不去劫掠的话,就会饿死很多人。
正是因为这样,惧怕大汉的南匈奴,才经常劫掠大汉边境的各个县城。
其实不止是南匈奴,身在幽州境内的乌桓人,以及西凉境内的羌人,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大汉以及当地官吏,对于这些胡人,亦是忌惮不已。
他们经常限制与这些胡人经商,对于粮食、铁器的管制,也是非常严格。
征调胡人作战之时,大汉往往也是不给这些胡人发饷银,并且总是派他们当做炮灰。
胡人立下战功以后,大汉只是给他们一些虚衔,或者从战利品中挑选一些无用的东西,发给他们就行了。
大汉上到公卿,下到普通百姓,他们骨子里对于胡人的歧视,怎么也掩饰不住。
正是因为这些胡人,一直面临着歧视与压迫。在冬天饥寒交迫的时候,他们才会铤而走险,屡屡四处劫掠。
其实,这些胡人在心中,对于汉人的生活,全都无比向往。
想到了部落人口的凋零,以及那些在冬天饿死族人们。于夫罗咬了咬牙,跪在地上将心中的憋屈一一道来。
一段叙述过后,于夫罗痛哭流涕的说道:“主公,并非于夫罗不愿意答应主公的条件。”
“但是,我们匈奴的儿郎,素来被天朝的将军所歧视。儿郎们为大汉作战,马革裹尸,却一直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正是这样,才使得部落中很多族人不满,屡次发动叛变。”
“还有,我们匈奴,虽然不是像天朝这样的礼仪之邦,却也并非只知道劫掠。”
“若不是部落中的粮食不够过冬,每年都有很多族人饿死。我们又怎敢冒犯天朝虎威,屡次出兵劫掠?”
话毕,于夫罗以额叩地,久久不起。
一旁的赵云闻言,却是勃然大怒,以枪指着于夫罗说道:“照你这么说,尔等屡犯大汉边境,还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感受到赵云身上的杀气,想起了他的恐怖,于夫罗浑身一个哆嗦,急忙说道:“不敢,不敢!”
典韦亦是虎目圆瞪,冷声说道:“往日别人领着并州,你们四处劫掠,俺们管不着。”
“但是我家主公,现在身为并州牧。你们若是还敢如此行事,某必当请命为先锋,屠掉整个南匈奴!”
于夫罗听到典韦的话,更是骇得面无人色。
他来到陈旭军中以后,就打听到,武力超群的赵云,并不是陈旭军中第一武将。
那个身高恐怖的壮汉典韦,才是陈旭帐下第一大将,有万夫莫当之勇。
赵云与典韦如此说话,正是显露了他们心中的傲气,以及对于胡人的不屑。
不仅是他们两人,汉人之中,哪个不认为胡人乃是蛮夷之邦?
大汉自称天朝上国,礼仪之邦,悠久灿烂的文化历史,使得他们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胡人。
胡人虽然也瞧不起汉人,认为他们懦弱无比。
但是汉人的傲,是发自骨子里面的傲气,是真正的瞧不起胡人。就好像贵族瞧不起奴隶一般。
而胡人呢,他们或是因为自卑,或是因为嫉妒,而产生的一种扭曲的傲气。就好像**丝的仇富心理一样。
与赵云、典韦他们不同,陈旭的灵魂来自后世。
他深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并且他的见识,也要远远超过汉代的人。
两个民族之间的冲突,要么是一方彻底消灭另一方,实行种族灭绝政策。
要么就是趟开自己胸怀,用文化进行侵略,彻底同化另外一个民族。
来自于后世,接受民族团结教育的陈旭,自然不会选择第一种方法。况且他日后征战四方,最缺乏的就是人口。
若是能够完全折服匈奴,那么这些骁勇善战的匈奴骑兵,就会成为陈旭手中的一柄利剑。
人生来平等,没有哪一个种族,比另外的种族高贵。每一种文化,都有着他自己的精髓与魅力。
若是陈旭连这一点都不懂,他在后世接受那么多年的教育,也就太失败了。
所以他听完于夫罗的诉苦以后,再听到赵云、典韦的斥责,心中就有一丝不快。
看着于夫罗诚惶诚恐的样子,陈旭跳下马背,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而后他转头斥责赵云、典韦道:“单于若非真心纳降,又怎会向我等剖白心扉?”
“匈奴既然臣服大汉这么多年,他们都是我等兄弟姐妹,与普通的大汉子民,又有什么区别?”
陈旭环顾诸将,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想法,但是在我军中,只要是我麾下将士,皆是尔等袍泽。”
“若是日后有人胆敢歧视、欺辱胡人士卒,休怪某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