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读军士送来的信,嘉木扬喇勒智固然没有下马,离金碧莲却也有五步以上,反而离朴鹰扬较近。嘉木扬喇勒智一掌刚要击出,朴鹰扬拔剑一招“牛女相望”向着嘉木扬喇勒智剌去。朴鹰扬这一剑并非剌向嘉木扬喇勒智本人,但这一剑方位拿捏得十分精准,嘉木扬喇勒智击向金碧莲的一掌如果击出,则恰好击在朴鹰扬的剑上,朴鹰扬是逼嘉木扬喇勒智收招的。嘉木扬喇勒智收招,朴鹰扬也收剑归鞘,并责问嘉木扬喇勒智:“大和尚,你想干什么?向小姑娘下毒手,要脸吗?”
嘉木扬喇勒智喝道:“朴鹰扬,你敢和我作对?这小姑娘与你何干,你要护着她?”
朴鹰扬说道:“你的金身不坏功还吓不倒我!你这等行径,谁能服你?我和小姑娘比剑输了,答应给她做一件事,你一掌把她打死了,我还怎么给她做事?”遂又对金碧莲说,“大和尚没安好心,以后提防着点!我们不带你去蒙古了,你想去什么地方?”
金碧莲说道:“多谢你帮我,大和尚不是东西!”她嘴里这么说,心里暗打主意:不知我干娘和师父在哪里,此时去黄州找也未必找到,说不定会在路上错过倒不如……她又说道:“我想去绿柳山庄找我大哥哥,不知去是怎么走法、”
朴鹰扬说道:“找言公子吗?走新野去绿柳山庄,路并不难走。”说到这里,想了一想,又说:“见了言公子,代我问个好吧!”
赖铁成听金碧莲说要找言成霖,也说道:“也给我老赖向言公子问个好!”转而又对嘉木扬喇勒智说道:“大和尚,这小姑娘既与言公子有渊源,还是结个善缘吧!”
何非没与言成霖动过手,但对言成霖的功夫是佩服的。他是使毒的,心肠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他觉得不必得罪言公子。是以嘴里也说道:“大和尚,言公子果然得罪不得!”
嘉木扬喇勒智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还用你说!”
当年言成霖去襄阳剌杀孟珙,骑的是毛驴,从绿柳山庄到襄阳走了十天,而飞凤阁主一行人骑的都是良驹,从襄阳到绿柳山庄走了不到两天,于第二天下午申时左右便到了青阳镇。住宿一宵,早饭后,走得消消停停,于巳末午初到了绿柳山庄。
这次随飞凤阁主到绿柳山庄的,老一辈的有:德清尼姑、文仲、王乐山、史百禄四人,年轻一辈的有孟姣姣、史如玉、石方明、王人英四人,石方亮去黄山陪师父玉面佛钟荣去了,孟娟娟已拜孟珙为义父,并由孟珙作主,许配给了张世杰,这次听了孟姣姣的话,留在了孟珙身边。九人九骑来到绿柳山庄前,动静自然不小。朱四达先给迎入第一厅,随即又用船把众人送过凝碧池,而飞凤阁主还饶有兴味的指指点点,向德清和文仲说着当年争夺三宝从绳桥上过去又踏波而回的事。船靠岸时,言成霖已在第二厅前恭候。
按其身份(言成霖师父的旧情人)和江湖上的地位,飞凤阁主算得上是贵客,德清、文仲、王乐山也还算得上是前辈高人,至于史百禄,此时此地虽不好开口闭口我老头子如何,因与言成霖相当的熟,已是不拘小节。小一辈的四人中,也只王人英第一次来绿柳山庄,不说孟姣姣与言成霖的交情,便是史如玉和石方明,见了言成霖,也是一口一个言大哥。绿柳山庄清静之地,难得有如此多的客人,就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言成霖满心喜欢,吩咐在第二厅中大排酒筵。
不用你谦我让,飞凤阁主理所当然的坐了首座。言成霖客位相陪,左边依次坐着德清、文仲孟姣姣、史如玉,右边依次坐着王乐山、史百禄、石方明、王人英。鲁直虽说是言成霖的长随,是孟姣姣送于他的,身份必竟与朱四达不同,坐在王人英下首。朱四达并没有入席,站在言成霖身后侍候。言成霖又吩咐另给德清备了一份素斋。
酒过一巡,文仲先夸了声“好酒!”又说:“绿柳山庄好个清静优幽地方!”
史百禄仗着熟人熟事,笑道:“文老儿还不知道,这酒原是金宫中的御酒吧?你这辈子几曾喝过?”
文仲笑道:“别说我了,莫非你已喝过?”
史百禄笑道:“不错,当年前来抢夺三宝,承蒙言公子不弃,已经享用过了!”
德清笑笑,说道:“九头鸟脸皮厚,本来是不安好心来抢东西的,好意思喝人家的酒?”
几句闲话扯过,酒也过了三巡,言成霖持杯问道:“诸位相约前来敝庄,莫非江湖中有何事发生了,要在下稍尽绵薄?”
飞凤阁主轻咳了一声,说道:“江湖上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孟珙倒是率兵收复了襄、樊诸城。宋蒙两国战事不断,推究起来,总是蒙古国窝阔台好战。是以我们欲去蒙古国都,杀了窝阔台,岂不干净?但杀窝阔台岂是易事?我们来绿柳山庄,一来是顺路,二来吗?是要你同往蒙古的!”
言成霖微微一笑,尚未回答,朱四达对言成霖说道:“主人,宋国与蒙古打仗与我们绿柳山庄何干?蒙古皇帝固然该杀,宋国皇帝也该杀,宋国要杀窝阔台,那是宋国侠义道的事,请主人不要轻涉险地!”
朱四达这话固然是对言成霖说的,却是对飞凤阁主的话的否定。飞凤阁主仗着是言成霖的长辈,在江湖上不说颐指气使,却也是托大惯了,几曾听过像朱四达这等的逆耳之言?何况朱四达的身份还只是个下人?她冷笑一声,对朱四达说道:“我自与你主人说话,你一个下人,插嘴饶舌的,这样没规矩?”
言成霖也说道:“四达,飞凤阁主是前辈高人,不可得罪!”
朱四达并没有回答言成霖的话,却对飞凤阁主反唇相稽:“我自与我主人说话,要你插什么嘴?什么前辈高人?在小人眼中,只有主人一人!既然是前辈高人,还怕到了蒙古国打不过人家,来拉帮手?便是来拉帮手,如何一个‘请’字都没有,有没有江湖规矩?”
若论江湖规矩,要请一个人出山,不仅是卑礼相请,还是要带礼物上门的,朱四达的话是占了理的。但飞凤阁主所以说话直白,是把言成霖当作晚辈,而且是关系亲厚的晚辈,自然便免去了礼请之类种种繁文缛节。朱四达说她“怕打不过人家来拉帮手”,这话也确实剌痛了飞凤阁主。她二十余年前便纵横江湖,武功上能与她比肩的也不过二、三人而已!几时又曾服过低?她格格冷笑,说道:“小辈无礼,我不过是来看看故人之徒,何来拉帮手一说?我怕了谁来?蒙古又有何人能奈何得了我?我必提了窝阔台的头来,叫天下无人敢小觑我!”说毕,起身离席,也不与言成霖招呼,走出厅门,踏波走过凝碧池,在广场上的系马桩上解了马,闪镫上马,竟自走了。
飞凤阁主一走,德清笑对言成霖说道:“言公子,飞凤阁主负气而走,只怕不妥,我这就赶上去,一来作个伴,二来也好搭个帮手。这便告辞了!”
言成霖起立拱手说道:“大师之言甚是,请恕在下招待不周,一路走好!”
德清一走,文仲和王乐山也坐不住了,一同向言成霖拱手告辞。这三人中就轻功而言,都是当世一流高手,便是武功,也只王乐山稍差,在德清和文仲在江湖上更是罕有敌手,他们一一踏波过了凝碧池,在广场上上了马,追上飞凤阁主,四人做一路,往蒙古都城而去。
酒席上的变故,往往出于意外。飞凤阁主因朱四达的话负气而走,旁人连插嘴劝解的机会都没有。飞凤阁主和德清、文仲、王乐山走了,史百禄不会跟着拂袖而去。朱四达的话不好听,但说的是飞凤阁主,与他无关。他一端酒杯,笑道:“放着好酒不喝,争什么闲气!朱老弟,敢和我老头子共饮三杯吗?”
朱四达说道:“都说九头鸟脸皮厚,倒也对我脾气,别说三杯,十杯又如何?”说到这里,对言成霖说,“主人可容小的和九头鸟喝酒?”
言成霖说道:“有何不可!”
朱四达见言成霖已应允,走到史百禄座前,站着和史百禄连饮了三杯。这三杯酒一喝,席上僵持的气氛便消去了。
此时孟姣姣款款站起,对言成霖说道:“家师性刚,语言中有不到之处,公子瞧我薄面,不要放在心上。去蒙古杀窝阔台,原本也是我的主意。来绿柳山庄请公子出手,这是公论,也是对公子的抬爱。公子若有不便,也不必勉强。”
言成霖说道:“小姐的事便是我的事,别说小姐亲到,便是传一话来,我也无不照办。四达得罪令师,甚是不该,我也不及挽留,以至未终酒筵拂袖而去。”
朱四达对孟姣姣说道:“小人得罪了令师,这厢向小姐赔罪。当年主人去孟津杀塔尔齐,小姐从襄阳赶去救援,小人不是不知。小人奉主人之命经营绿柳山庄,不能随侍主人,是以不欲主人涉险。”
言成霖说道:“飞凤阁主固已先行,在下之意,诸位今日宽待一日,明天一早动身前往蒙古如何?”
言成霖话一出口,席上众人一齐喊好。史如玉笑道:“我们在襄阳曾说什么来着?要请言大哥,必得姣姣姐,果不其然!”
石方明笑道:“可见众人所见不差!”
这里众人正言笑晏晏,欢呼饮酒,却听隔了个凝碧池有人喊话:“四达,放船过来,有客来了!”
言成霖听出是唐文勇的声音,对朱四达说道:“老唐说什么来客了,又有谁来了?你去接过来!”
朱四达应声而去,稍顷,客人来到,席中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却是唐文勇带金碧莲走进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