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一个劲儿地边哭边摇头：“我没有，吃完早饭我直接就去秘阁了，今早就没去过什么禁制广场。”
卡卡决定趁着真情流露，一口死咬到底，打死也不能承认。
确实，学堂并不小，以常理而言，从仙醪被盗，贼人逃逸，到他们在秘阁找到卡卡，期间过去不过两刻钟多点。
以一个小孩的正常脚程，很难从禁制广场一下跑到秘阁，还排队排到那么前头。
但那窃贼“卡卡”，本来也不是以脚逃走的，甚至连挪移符，瞬影术什么的都不是。
据黑风双煞目击，那小孩好像是生生撕裂另一个世界的空间通道“逃”走的！
那是什么概念？能随手撕裂一个世界的空间通道，那得是什么样的修为？仙？真仙？还是神？
反正以目前全世界最顶尖的地仙修为，貌似还不曾听闻，有哪一个有这样的本事，或者技能。
但既是如此厉害的存在，又为何要逃？
目前这个世界，最顶尖的修士也不过地仙。至于真正的仙级以上，那都是传说了，多少超级大修士穷心毕血，到死都在寻求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而他乌家这一脉，更是为此世代蹲守在这个穷乡僻壤之地。
蒙卡卡的资料他查过几遍了，怎么看也只是个凡人小孩，连可溯查的祖上都是，此卡卡又怎可能是彼卡卡？
按理说，一个能撕裂空间的人，要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卡卡来蒙蔽黑风双煞的眼睛，那简直不要太简单！
但他们要守的那份希望，是史无前例的，又怎可按理说？
乌执事以手支额，终于显出一丝疲惫。
“你借管教的剪刀呢？拿出来我检查检查！”乌执事平静道，无论怎样，眼前的卡卡都是第一嫌疑人。
卡卡一边抽噎，一边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摸出剪刀来，递去。小荷包也沾染了腥臭粘腻的蛇液，令卡卡直范恶心。
这个时代，无论大人小孩，贫富贵贱，都喜欢戴荷包。
卡卡的荷包当然是哥哥多奇用旧了的，简单用一块蓝布缝起来的男士小荷包，上面连简单的刺绣装饰都欠奉，倒是几处补丁，反而让这个荷包显出了些被“装饰”的样式。
乌执事拿着那把还没小孩巴掌长的小剪刀，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怎么看，那都是一把黑黝黝的普通小剪刀。
“听说你有一片漂亮的小羽毛？拿出来我看看！”乌执事说着，仿佛洞察一切的锋锐目光，就紧紧盯在卡卡腰间的小荷包上。
玄幽说了，大罗神仙下凡也看不出端倪，卡卡别无选择，也只能相信。
卡卡还在呜咽，正准备伸手进荷包里掏摸凤心翎，乌执事却又改变主意道：“把你整个荷包，都给我检查一下。”
卡卡早料到乌执事要检查什么，在竹林割的那截湘竹，早被她随手扔在了凤心翎的世界里。
然而凤心翎是保命的法宝，却是不能随便扔的，否则下次她又怎么进得去？再说了，玄幽都说神仙下凡也看不出端倪，她还是随身带着安全。
倒是凤心翎外表太过美丽，卡卡还真有些担心被乌兰娅看上，那小霸王一样长大的人物，谁知会不会强抢强卖呢？
卡卡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解下小荷包，慢吞吞而防备性地递了上去。
看乌执事的刀子眼，就知是个清贵骄傲的人，应该不屑抢她一个穷毛孩的鸡零狗碎吧？
卡卡内心也是忐忑。
乌执事直接将卡卡小荷包里的东西，一下倒个底朝天，乱七八糟的全散落在书桌上，弹弓，漂亮的花石头，干花儿，小钮扣等什么玩意儿都有，当然，也包括那片五彩斑斓的小羽毛！
“哇！”乌兰娅果然一下被小羽毛吸引，连对近在眼前的两只蛇妖的害怕都忘了，一下窜出乌执事的怀抱，“卡卡，这小羽毛卖给我！”
乌兰娅说着，伸手就要去抓小羽毛，但乌执事显然比她还要更快一步。
“父亲，给我！”乌兰娅嘟嘴发脾气，更是跳起来一把吊住乌执事拿羽毛的右手臂不放。
乌执事一个冷眼杀瞪向乌兰娅，乌兰娅嗫嚅半天，终究满脸委屈，不情不愿地放开吊着的他父亲的臂膀。
虽然父亲也宠她，但冷起脸来罚她时，也是丝毫不会手软的。
乌执事之所以让乌兰娅这小魔王跟来，一是要跟卡卡当庭对峙，二也算是他对卡卡一个小孩的仁慈，让丫丫作陪。但大事当前，不容有失，他不会像平常那样毫无保留地宠溺纵容。
乌执事一眼就能看得分明，卡卡荷包里，确实都是些小孩儿的玩意儿，连竹截的影子都没见着。
如果这小鬼今日真是装的，肯定早把竹截这种铁证扔了，他也没期望能找到。
乌执事拿着还没他手指宽大的小羽毛，翻来覆去端详了半天，确实，无论是色彩，形状，还是曲线，触感，这羽毛都是难得少有的漂亮，完美！
他也看不出这是什么鸟儿或灵物的羽毛，但……也仅此而已！羽毛上连一般灵物所有的灵气波动都没有，换句话说，这就是一片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小羽毛！
“这是什么鸟儿的羽毛？你在哪儿得的？”乌执事问，语气一如既往地冷而静。
“不知道什么鸟，在地里玩儿捡到的。”卡卡如实回答，哭声也慢慢收敛，无论哪个小孩，又没挨揍没挨打，吓哭的，哭累了都会自动收声。
乌执事目光深沉，一边端详羽毛，一边审视卡卡。半晌，他才对卡卡说出了今天最客气的一句话：“可不可以借我研究一下？就一顿饭的功夫，你可以跟乌兰娅在家里一起吃顿午饭，没事饭后我就送你们回学堂！”
卡卡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一招，这下真是连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
他不会想要拿去，试试滴血认主什么的吧？玄幽的话可不可以信呐？万一被查出什么端倪，不仅凤心翎要不回来，连她小命也活不成了啊？
凤心翎可是她现在唯一的保命法宝，放在身边，真遇到什么逼命的危险，她还可以躲！
但现在，她不仅是铁铁的弱势群体，还是被审被查的盗窃嫌疑犯，她能反对么？
她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你不会想要拿去滴血吧？我滴过很多回了，村里的小孩都有滴过，什么反应都没有！”卡卡弱弱地道，一脸地为难和不舍。
乌执事心下不禁一笑，还别说，他还真有过这样的笨想法，虽说鉴定灵宝最直接粗暴的办法就是滴血，但那只是寻常百姓才用的土笨方法！是不是真正的灵宝，别人他不敢说，但对于像他这样，天天与各种天下奇珍异宝的材料打交道的傀儡家而言，一眼就可以看出个大概了。
但这小羽毛是不是灵宝，连他这双看过无数珍材异宝的眼，也无法确定呐，毕竟仙醪被盗，贼人逃跑，就是经由一片小羽毛。
“我可以承诺，若经研究无事，不仅原样退回，连你昨夜所犯，我都可以既往不咎！怎样？”
乌执事第一次对卡卡表现出了平等谈判的口气，这对一个穷家小孩而言，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卡卡还能说不吗？
卡卡无能为力，想要自证“清白”，这就是最后，也最大的考验。
刚才还肯出手帮她的玄幽，现在都不吭声了，她除了顺从，还能怎样？
卡卡一千万个不舍不愿地，看着乌执事拿着她的小羽毛走了，那两尊大蛇妖也变回了人头，毕恭毕敬跟在乌执事身后。
原本以为会是狂风暴雨的严刑逼供或审讯，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即将结束了。
卡卡小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情绪，真是尿都快被审出来了。
乌执事一走，乌兰娅称大王，“卡卡，你那小羽毛真漂亮，卖给我好不好？价钱你开！”
又来！
卡卡丢给乌兰娅一个大白眼，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付她爹那样的大人物她是暂时没辙，只有认怂，但对付乌兰娅，她可没当回事。
“不卖！”卡卡口气坚决。
“卖嘛，卡卡，你要多少钱都可以啦，求你了好不好？”乌兰娅真是又会撒娇又会野，要不是见卡卡一身蛇液又腥又臭，估计她早都黏到卡卡身上去了。
卡卡懒得理她，正要往书房外面走，乌兰娅美丽漂亮的年轻娘却先声夺人地走了来。
“丫丫！我的宝贝。”乌兰娅的年轻娘甜笑着，叫得又宠声音又绵柔，听着耳朵都好像吃了糖棉花。
她扑上来便一把抱住乌兰娅，啵啵地用力亲了两口，“第一天上修学就不回家，可把你娘想死了！”
乌兰咧嘴皱眉地挣扎了几下，只好认命地任由她娘蹂躏。
“娘，你又忘了，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乳名。”乌兰娅有些气恼地道，眼睛却瞟了卡卡一眼。
“啊哈，娘亲叫习惯了，以后只在家里叫好不好？”
乌兰娅刚想反驳……
“啊哈，丫丫，这就是你的小道友吧？真可爱！”乌兰娅娘蹂躏完女儿，立马转头，微笑着跟卡卡打招呼。
乌兰娅忍了忍，没好气道：“嗯，她叫卡卡！是个假小子！”
乌兰娅特别地咬重那个假字。
哼，原来威武如卡卡，也只是在她面前威风，至于刚才……她肯定快吓尿了吧？虽然她今天也挨了批，可能接下来还有重罚，但看到乌兰娅被修理，她就开心！爽气！
“嗯，你好，卡卡，我叫月姬。”月姬脸上几乎笑出两朵花来，美丽又迷人。
“既然是你的小道友，那就是一家人，走，跟我去换身干净衣服，我叫厨房做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们呢。”乌兰娅的年轻娘说着，很是亲热地向卡卡伸出了她藕玉一般白碧无暇的手。
卡卡看着月姬那双比婴儿还要嫩白的手，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双手都背到了身后，有些不安地局促起来，自己的手又脏又粗，她哪好意思牵这样一双美丽细嫩的玉手！不小心被自己的老茧割碰怎办？
“我……谢谢！”卡卡慌忙说了一声，抬脚自己先往外走。
“呵呵，丫丫，你看你的小道友，真是又可爱又懂礼貌！快，你去给她带带路。”月姬笑着轻推了乌兰娅一把。
“叫我乌兰娅！”乌兰娅朝着月姬吼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去追卡卡。
“有什么关系咯，娘亲叫丫丫真的习惯了，再说卡卡又不是外人！”月姬在后面笑道。
不是外人么？呵，我还是你们家的盗窃嫌疑犯呢！卡卡自嘲。
不过确实也是，虽然被迫的！
来到里湾不过一天多点，卡卡已经两度产生了身为女子的自惭形秽之感，第一次当然是在玄幽面前，这次是月姬的手。
但母亲临走还想毁她的容，最后不忍心才一刀剪去她的长发，一番苦心，不就是让她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识，让她坚定道心的同时，还要自保吗？
卡卡忽然明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无权无势，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哪怕你天生丽质，都不敢拥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