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以往从未率过兵,打过仗,恐怕不能担当此等重任。”夜无铭暗暗去瞅无极,却见对方仍旧是一派面无表情,听到天君的安排,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你何必谦虚,倘若你担心自己无法胜任,本座便派程将军为你的副将,此去翼族,凡事你皆可和程将军商议,多听听他的意见,怎么都不会出错。”天君道。
夜无铭如何不明白,天君这是在有意培养他在军中的势力。
他笑道:“儿臣领命。”
“好一场父子情深!”忽然一道女音传进来,转眼之间,天后便出现在璇玑宫内,站在夜无极身旁,她朝天君微微福了福身,面上一片冷若冰霜,冷声冷气道:“以往率军出征之事,都是太子殿下的责任,这么多年过去,太子殿下从未有过败绩,天君此次却要让二殿下率军前往翼族,可问过天族众臣的意见?”
面对从来都尖酸刻薄的天后,天君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兵权在本座手里,本座想要派谁去,还需要过问他人的意见?”
夜无铭皱起眉头。
“天君想要培养二殿下在军中的势力,以此来与太子殿下抗衡吗?”天后厉声问。
天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伟岸的身影宛如一座泰山,他长年身居高位,见惯了手底下的人俯首称臣,习惯了低头俯视他人,往那一站便满是威严。
他怒道:“天后,注意你的言辞。”
“我言辞怎么了?天君都敢做,难道还怕别人说?自古皇子分化兵权便是大忌,倘若兄弟和睦倒还好,可携手管理治世,若是不睦,两方兵马打起来,王族便岌岌可危,这样的道理难道天君会不明白吗?”天后道,“太子殿下乃是继承王座之人,兵权理所应当应该交到他的手上,天君今日却想将兵权分化出去,难道就不怕来日他们兄弟二人打起来吗?”
夜无铭不说话,无极也没兴趣说话。
天君道:“他们兄弟二人,兄友弟恭,如何会打起来?天后,你身为嫡母,不教导他们和睦相处倒也罢了,竟然还挑拨离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本座自然知道。”天后道,“本座可没有挑拨离间,本座所言乃是事实,本座与天君的天妃不睦,他们兄弟二人各有其母,自然遵照其母的意愿行事,怎么可能兄友弟恭,天君每日难道都活在自己的假想中吗?”
天君被天后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突地跳,无极冷眼旁观。
夜无铭忍不住辩解道:“天后娘娘,儿臣对兄长只有敬爱,绝无半点忤逆之心,儿臣此生都远追随兄长,好好整治天族,还望天后娘娘明察。”
天后眉梢一跳,扬唇道:“明察?你那狼子野心,经得起本座明察吗?”
“天后!你莫要太过分!”天君道。
天后语气森冷:“本座再如何过分,那都是被天君给逼的,同样都是天君的儿子,天君如此偏心,难道就不怕世人说道吗?天君想让夜无铭统领一部分兵权,可不要忘了,这次翼族为何会有内乱,瑾王又是凭什么引发内乱的。”
瑾王乃是翼族族长的次子,翼族族长素来溺爱这个儿子,在长子继承族长之位之前,他为了保住瑾王的地位,便将一部分兵权交由了瑾王,谁知长子继承族长之位不久后,瑾王却发动了兵变,想要取长子的族长之位而代之。
新族长手上兵力不足,只得向天族救援,倘若天族愿意援助,自然能助新族长平定内乱,倘若天族不愿意援助,那么不仅新族长的性命便岌岌可危,就连整个翼族都有可能覆灭。
翼族的教训就摆在眼前,天君却不汲取,让天后怎能不反对?
天君道:“无铭绝对不会是第二个瑾王,天后不必担忧。”
天后没想到她说到如此份上,天君都无动于衷,不禁心头越发失望起来,她心知天君主意已定,她根本无法说服他更改,挥袖作罢。
她道:“希望天君的这个决定,将来不会让天君后悔。”
夜无铭闻言,挑了挑眉,他朝无极看去,温温和和地笑问:“兄长可信我?”
无极淡淡地转头看他:“我信你与否,重要吗?”
“我敬兄长,爱兄长,视兄长为楷模,为学习的榜样,兄长的信任对我而言自然重要,兄长若信我,我便领了这份差事,兄长若是不信我,就算父君将我架上刑架,我也不去。”夜无铭信誓旦旦地承诺,望着无极的目光满含虔诚。
无极道:“此话当真?”
夜无铭道:“绝无半点虚言,我对兄长的敬爱之心,天地可鉴。”
无极道:“那你便不去吧。”
夜无铭:“……”
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伤心、失望、愤怒、阴翳……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组成了一部默剧,只可惜无极对他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情绪并不关心,是以错过了一出好戏。
天后暗想,不愧是她的好儿子,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这次,夜无铭总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大约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无极会当着天君的面,直言兄弟不睦。
天君似乎也没料到无极竟然会说出此等话来,顿时便认为他对夜无铭毫无半点兄弟之情,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失望的表情,道:“无极,这就是你对兄弟的态度吗?”
无极淡声问:“敢问父君,对待兄弟该是何等态度?”
天君道:“自然应当像无铭这般,无铭是你弟弟,他敬你,而你是他的哥哥,便应当信任他、爱护他、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天后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嗓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天君厉眸扫过去,天后顾及他两个儿子在场,微微收敛了嘲笑。
无极却回应:“父君,这个弟弟不是儿臣要的,是你们强塞给而儿臣的,儿臣只能向父君保证,只要这个弟弟安分守己,儿臣便绝不对他出手,其他的,请恕儿臣无法办到。”
夜无铭面色一阵难看。
无极继续道:“除了领兵作战,父君可派遣二殿下做任何事,翼族既然来求援,那便派遣程将军率十万天兵前往翼族,助翼王平定内乱即可,无需二殿下插手。”
此话一出,殿内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夜无铭勾了勾唇角,做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天后看了看无极,又看了看面色难看的天君,目光一凝,对无极道:“太子,如何跟你父君说话呢?”
无极并未觉得自己所言有哪里不妥,稳稳当当地立在原处,半点面色不改。
天君问道:“你这是在帮本座做决定吗?”
无极回答:“父君误会了,儿臣只是向父君提个建议罢了,程将军领军多年,助翼族平定内乱完全不在话下,为我王族往后的太平,我王族的兵权,绝不可能分割,还望父君三思。”
此话毫无漏洞,就连天君一时也找不出话反驳。
无极紧接着又道:“倘若父君不相信程将军能担此重任,儿臣愿意亲自率军前往翼族。”
若非天君和夜无铭就在眼前,天后真想拍手为无极叫好,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儿子,深知趋利避害,深知谨防小人。
看天君被无极堵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天后只觉得心中一阵爽快,无论天君多偏心那个贱人,多看重那个贱人生的儿子,那个贱人生的儿子就是没有她生的儿子厉害。
且不说在军事方面的天赋,单是修为,十个夜无铭都比不上一个夜无极。
天君道:“这件事,本座会与程将军再商议一番,本座累了,你们散了吧。”
从璇玑宫而出,无极扶着天后的手臂,婢女随在身后,天后欣慰地拍拍无极的手背,笑道:“你知道维护自己的利益,母后便放心了。”
无极道:“其实儿臣并非不信任二殿下。”
“那你为何不让他带兵?”天后不明白。
无极道:“儿臣不想将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的生命系在这种轻飘飘的信任上,他若安分守己,自然是我天族的福分,他若起了异心,拥有兵权的他便是我天族的一大祸患。”
夜无铭是什么样的人,他并不清楚,对他谈不上信任与不信任,但夜无铭的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让夜无铭沾手兵权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