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总是事与愿违,很快到了吉时,迎亲的队伍却迟迟未到,白九九看见坐在镜前的白九兰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就连沉稳淡定的王老夫人也有些着急了。
白九兰似乎意识到事情不妙,吩咐身侧的婢女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那婢女应声正要出去,却有另一个婢女匆匆从外面跑进来。
王老夫人当即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慌什么?”
那婢女被吓得一哆嗦,猛地跪到了地上,俯首急匆匆地道:“禀公主殿下,老夫人,吉时已到,但是迎亲队伍却还未赶到,天族派来使者,使者说魔族入侵天族,太子殿下临危调转路线,领军迎战去了,今日的婚事只能暂且搁置,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白九兰一把扯掉头上的红盖头,蹭然从座椅上站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魔族?!”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哼道:“好你个魔君,竟然敢坏我好事!”
落下这句充满愤然的话,白九兰闪身就出了房间,赤影剑在一瞬间出鞘,白九兰跃上去,一人一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妖王从钟粹宫赶出来时,只看到白九兰愤愤离去的背影。
“阿九!你给本王回来!”妖王的声音宛如洪钟,然而,白九兰头也不回,妖王气得面目通红,带上一批守卫,赶忙追了上去。
白九九就随着他们飘啊飘,白九兰修为甚高,哪里是他们能随意追上的,就算妖王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追上白九兰的影子,白九九随着他们赶到了战场。
妖族和天族相距甚远,等白九兰赶到战场的时候,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死去的战士们血肉翻卷,遍体鳞伤,有的没了头,有的断了手,有的缺了腿,还有的被头从到脚一分为二,鲜血染红了整片战场,就连土壤都是血红色的。
白九兰看着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一阵作呕,她忍不住吐起来,绯色的红裙上沾染了鲜血,她吐得翻天覆地,好似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清理战场的士兵们脸色蜡黄,一脸的苦相,好像死了爹丧了娘,陡然见到身穿一身嫁衣的白九兰,都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天族太子和妖族公主的大婚三界皆知,可是因为这场战争,这场婚事便被迫搁置了,妖族公主大约是担心天族太子,所以才追到了这里一探究竟。
“公主殿下,您可以到帐篷休息。”领头的士兵躬身对白九兰行礼。
白九兰忍住腹中的不适感,问道:“战果如何?”
“魔族退败,殿下已经率领大军回天族王宫了。”士兵恭敬地回答。
白九兰追问道:“殿下可有受伤?”
“未曾。”士兵道,“殿下安然无恙,公主殿下尽可放心。”
白九兰深吸口气,心中的悬着的巨石陡然落下,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
那士兵看了看她,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又咽了回去,白九兰扫视了一遍战场上满地的尸体,心中沉甸甸的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捏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
“战争到底是什么?”白九九听到她喃喃地问自己,“死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空气中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猎猎风声席卷而来的苍茫,仿佛在提醒她这场战争到底有多么惨烈。
白九兰不忍心再继续在这个地方停留,反身朝天族王宫的方向而去,本就是大婚之日,天族王宫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穿着嫁衣的白九兰的到来成为了王宫里的怪物,每个人都会回头朝她望来,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无论尊卑。
她先去了月灵宫,月灵宫里的奴才早就认识她,见到她突然过来,皆是吓了一大跳,纷纷朝她行礼,白九兰问月灵宫主事的人:“无极在哪里?”
“殿下出战后并未归来。”主事的人回答说,“属下也不知道。”
白九兰深吸口气,转身朝外走,这次她的方向是天族的璇玑宫,白九九暗叹幸好自己在天族住过一段时间,否则连哪里是哪里都分不清楚,连谁是谁也不知道。
璇玑宫内此刻聚满了大臣,白九兰不等守门的通报,径直走进去,她一身嫁衣,走路带起了风,衣摆随风飘摇,格外灼目。
璇玑宫内的所有人都举目朝她望来,天君和天后高高坐在上首,大臣们忽然鸦雀无声,白九兰走进去,手上的赤影剑隐隐散发出灼目的红光。
她朝天君和天后拱了拱手,面部表情还算沉稳,并未有多少怒意,也不见什么悲伤,她问道:“敢问天君天后,无极现在身在何处?”
白九兰本来应该在妖族待嫁的,可是婚礼当日突然发生大战,无极临危受命,白九兰能理解他为族出战的理由,也能理解他为何搁置这场婚事。
所以现在的她还算沉稳,她只是急于想找到无极,看看他到底是否安好,听听他的声音,倘若他愿意解释几句,愿意哄一哄被抛下的她,自然更好,她就全然不跟他计较了。
白九兰这样想着。
天君的面色十分难看,而天后则是一副尴尬的表情,白九兰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她追问道:“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公主,你先冷静下来。”天后安抚道,“今日的事情,纯属意外,谁也不愿意发生,这场婚事的搁置,也是不得已为之,婚事再重要,都没有无数的生命重要,不是吗?”
白九兰道:“天后误会了,晚辈来不是为了质问为什么搁置这场婚事的,晚辈已经去过战场,但是无极已经不在那里,所以晚辈才赶来这里找无极,晚辈只想找到无极,仅此而已。”
天后推脱道:“战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太子现在脱不开身,你千里赶来,定然十分疲惫,本座命人伺候你先稍作休息,待太子处理完公事,本座便让他来见你,如何?”
“不必了,晚辈去找他。”白九兰道,“倘若他在忙,晚辈远远看他一眼便好,绝不打扰,还请天后娘娘告知无极的去向,晚辈感激不尽。”
白九兰的态度非常强硬,天后和天君似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有位大臣忽然站出来,对白九兰道:“公主殿下这般没有规矩地闯进来,也太不将我天族放在眼里了!”
白九兰回头,对上一双炯然有神的大眼,那人穿着铠甲,年纪大约四十来岁,蓄着胡子,这人她曾经见过,却并不认识,她问:“你是何人?”
那人身边的人替他回答道:“这位乃是水西平水将军。”
水将军?
白九兰想了想道:“你就是水若彤的父亲?”
水西平点头:“小女和殿下青梅竹马,原本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非公主横刀夺爱,他们早就相知相守,喜结连理,公主拆散了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天后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水西平,你胡说八道什么?注意你的言辞!”
水西平心知自己女儿的心事,早就对妖族不满,对白九兰更是厌恶,此时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奚落白九兰,他怎么会因为天后几句话就真的闷不吭声。
白九兰却抓住了水西平言语里的关键所在:“你说无极对你女儿水若彤有爱慕之情?”
“小女和殿下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要好,这是全族都知道的事情,若非你强行插足,他们怎么会分开?”水西平冷声道,“殿下对小女的情谊,我早就看在眼里,而小女对殿下更是情深似海,这次对抗魔族,小女深怕殿下有任何不测,偷偷跟去相助,哪像尊贵的公主殿下,只知道添乱,我若是妖王,只怕早就因有你这般的女儿羞愧而死了。”
这个水西平,根本就是胡说八道,白九九暗暗朝他呸了一声,果然小人的爹能养出小人一样的女儿,水若彤那个贱婢,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现在水若彤和无极在一起?”白九兰再次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水西平眼里有几分得意:“小女受了伤,殿下带她疗伤去了,至于你,殿下现在哪儿还有心思管你,殿下之所以会娶你,不过是看在两组联姻的利益上,而并非中意于你。”
此话一出,全场死寂,白九兰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下来,变得毫无血色。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那双凤眼在看向水西平的时候,泄露出的凶光让水西平浑身一抖,不禁然地后退了几步,一个小小的少女,竟然会有那么凶烈的眼神。
“我与无极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的婚姻乃是明媒正娶,你女儿水若彤只是无极的师妹,却妄想嫁给无极,在明知无极有未婚妻之后还不知道退避三舍,可见其脸皮之后,简直是不知廉耻!”白九兰毫不客气地厉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