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多事之秋,现在可以说是多事之冬了。南予珽夜闯皇宫,带兵造反,全南平都为之震动。
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的尽一个月的时间里,便出现多次士子抗议。开始这些读书人还只是用文雅温和的方式来抗议,但是后来事情变了味,有很多暴徒和流氓也参杂其中。
各种打砸抢劫层出不穷,一时间整个南平都人心惶惶。
南予珽下令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所有店铺路口皆有士兵进行巡逻,无论士子还是百姓,只要有抗议行为一律按谋逆处理。
就这样,整个南平风声鹤唳,大家的嘴巴仿佛被缝上了,所有人只敢用眼睛表达情绪,却不敢再说一句话。
可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除了这些之外,朝堂之中便是另一个战场。六部之中户部,礼部,工部都曾经归南予琤所管,更可以说是这些都是南予琤的左膀右臂。
现在南予琤出逃,而礼部已经被他强制大换血,工部尚书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见礼部如此之惨,便立刻上书表忠心。
南予珽本不喜欢这样爱拍马屁没有立场的官油子,只是现在正好是用人之际,朝阳局势又很不稳定,所以只好先把他安稳下来。
现在他集中想对付的便是户部。户部是南平的钱袋子,管着南平所有的财政收入和支出。而这里也是南予琤扎根最深的地方,里面盘枝错节,十分混乱。
不难想到,这里也是最反对南予珽的地方。
李太妃的葬礼花了不少钱,当初南予珽找户部要钱,户部却以没钱为由拒绝了。南予珽没有办法,也只好从自己的府里拿出一些钱。
如今,葬礼结束了,南予珽终于有机会好好清理一下户部了。
南予珽带着数百名官兵一下子把户部围着个严严实实,户部尚书,侍郎等官员迎了出来,看见了这阵式,立马明白了七八分。
“王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呢?”户部尚书斜着眼睛看着南予珽身后的官兵。
“来巡查。”
“巡查什么?可有皇上手御?”户部尚书寸步不让。
南予珽笑了,好像听见什么十分好笑的蠢话:“皇兄身体不适,现在委派我监国,我需要什么手御?”
说完一抬手,一群士兵乌泱泱涌了进去,把户部大小官员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里不好说话。”南予珽话说得很客气,“还请众位大人到大理寺一叙,我们好好聊一聊。”
接着南予珽派人把所有账册名录一一查封,他是狠了心要让整个朝廷底朝天。
这样狠毒的手法并不是万无一失,自从南予珽上台以来,谏言如雪片一样纷至沓来。
有一种官,他不怕苦不怕死,就怕一生碌碌无为。若是以死相谏,那是他们求不得的事情。
所以他们不停地给南予珽上书,南予珽杀了一批又来了一批。他们手无寸铁,无法颠覆南予珽,但是会像蚂蚁一样啃食着他的耐心,让他无计可施。
而其中最让他感到无可奈何的便是他的岳父大人。
他知道凤青云是一万分的不愿意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掌握朝政大权,所以他第一时间将凤府围了,不让他出来。
可是虽然凤青云自己出不来,却一直写折子呈上来,上边无非就是辱骂自己忘恩负义卑鄙无耻。
按理说南予珽可以像处理其他官员一样,杀了他。但是南予珽没有,他只是烦躁地把折子扔到一边,然后命令下边不许再递凤青云的折子。
当然,这些还都算是小事情,最让他感到担忧的还是他出逃的二哥和白秉德。
他是明白他二哥的野心,也知道白秉德的手段,所以这两个人无论逃到什么地方,终究会选择卷土重来的,南予珽怕他们东山再起。
因此,南予珽将白采薇和苏太妃全部囚禁于宫中,不让外人看望。并且自己散布传闻说她二人惨遭折磨虐待。
其实她们二人除了不能与其他人见面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所有吃穿用度都与平常一样。白采薇的哥哥白碧江和表哥白幼清都可以去看我她们。
南予珽只是为了可以引出白秉德和南予琤,只可惜他们两个并未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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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兵变之后,除了上次回府质问凤濯缨是否私自放了南予琤并和她大吵一架后,南予珽便再也没有回过成武王府。
并不是不思念的,有时候南予珽累了,坐在大殿内发呆,便总能感觉到凤濯缨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摇晃,有时候是在柱子后边,有时候是映在门窗上。
待他走近一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她不爱自己,一点也不爱。南予珽一想到这便觉得自己这一切都很无趣,他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一天,南予珽依旧独自在大殿批阅奏折,那些折子南予珽不翻开也知道写着什么。要不就是大拍马屁,把他捧上天。要不就是无数咒骂,把他踩进地里。
而他对这一切都没有感觉了。
他甚至觉得,即使自己赢了,自己也并不快乐。
这时,忽然门开了。
一个人影就立在门口。
那人身形纤细,肚子却有些凸出。
是凤濯缨!
南予珽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她的幻影又出现了吗?自己是太过于思念她了吗?
她的脸蛋有些消瘦,嘴巴也干巴巴的,只有那双杏眼,那样明亮,好像天上的星星。
“濯缨,我好想你。”因为知道是幻影,南予珽便放任自己说出那些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的话,表达那些再也不会被接受的爱意。
凤濯缨好像愣了一下,仿佛她完全没有想到南予珽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门口的幻影好像很吃惊,南予珽心中难受得好像几百斤的大石头在心里搅动一样。他的五脏六腑都碎了,成了泥成了粉,再也聚不起来。
“濯缨……濯缨……”南予珽好像鬼魂一样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往门口的影子走去。
那影子好像微微退后了一步,她看起来感觉很困惑,但又很难过。
“濯缨,我那么爱你,我满心都是你,你为何却把心给了别人?为什么?”南予珽一把将那个幻影搂在怀里。
在这一刻,即使是一个幻影,他也不想放开。
可是怀里的人寒凉之中带着温热,还有均匀的呼吸声和稳健的心跳声,仿佛和真的一样。
“南予珽……”
南予珽忽然浑身一僵,他把怀里的幻影放开。
月光透过门窗照了进来,眼前的人开始变得清晰,她不是幻影,她是货真价实的凤濯缨。
“你,怎么来了?”南予珽问道,他有些尴尬,也有些惊讶。
凤濯缨忽然离开了南予珽的怀抱,便立刻感觉到这大殿之上的冰冷寒凉。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吗?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见凤濯缨不说话,南予珽退后了一步道:“你不是被囚禁在府中吗?是哪个不怕死的放你出来了?”
离开了那虚幻的梦,南予珽便立刻下意识地把所有的温柔藏了起来,把所有的刺露了出来。
“我不会讲的,如果告诉你,你不就会和杀了整个礼部户部一样杀了放了我的人吗?”
南予珽的脸色冷了下来:“原来王妃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就是不告诉我又如何,我可以杀了所有驻守在王府的卫兵。”
“南予珽,你醒一醒好吗?你这样大开杀戒,不分青红皂白,到底为了什么呢?你这样能治理好南平吗?”凤濯缨不禁问道。
南予珽冷笑一声:“你这又是来教我治国之术了吗?你既然有如此雄才大略,为何不去考个功名?亦或者你是因为南予琤那里没有了希望,所以又把宝压回我身上了?”
凤濯缨被气得微微发抖:“南予珽,你究竟想干什么?那些牢里的士子关押了那么多,牢狱都不够地方了。现在整个南平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就引来牢狱之灾。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吗?”
南予珽点点头:“对啊,这就是我想要的,天怒人怨,上下颠倒。”
“不,这不是我认识的南予珽。我认识的南予珽是一个风光霁月,坦坦荡荡的大英雄,而不是现在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
南予珽低垂下眼帘:“那个大英雄已经死了,被周围的亲人爱人们合力杀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的确只是个卑鄙小人罢了。”
“南予珽……”
“至于大英雄……你心中的大英雄不应该是南予琤吗?”
凤濯缨眼圈红了,嘴巴也紧紧得抿了起来:“你为何总是忌惮南予琤,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你的对手了。更何况,我现在早就……”
“够了!不要再说了!”南予珽害怕凤濯缨的嘴里再次出现南予琤的名字,怕她再次吐露出对他的爱意,他受不了这个,他真的受不了。
“凤濯缨,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成武王妃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我若是想杀你,就像杀死一只蚂蚁一样易如反掌!”南予珽恶狠狠地说。
“那你就杀了我吧!起码比现在这样不阴不阳地要好受!”凤濯缨哭喊道,“南予珽,我求你了,你不要再做糊涂事了,不要再折磨苏太妃和白采薇了,她们是无辜的,她们做错了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凤濯缨说道,“你为了让南予琤和白秉德出来,折磨白采薇和苏太妃,整个南平还有人不知道吗?”
南予珽点点头:“我知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好,我就是折磨她们了,怎么样?这是她们应得的。”
“南予珽!我瞧不起你!你说得对,那个在边关奋勇杀敌的成武王已经死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个恶魔罢了!”
“如果你来只是想说这些,那你现在可以走了。”说完南予珽叫来了伺候的大太监,让他找几个卫兵送凤濯缨回去。
凤濯缨转身便要离去,南予珽忽然上前一步,把自己的披风解下,然后披在了她的身上。他终究还是不想看她在冷风中受苦。
可是凤濯缨缺将披风扔在了地上,然后独自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