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濯缨裹紧了衣服,独自躲在房间的角落里。
她害怕极了,不单是因为现在外面杀声连天,还因为刚刚自己差点就沦陷了。
身体仿佛被烙下了什么记忆,直到现在,她似乎还能感觉到南予珽的手覆盖在自己身上,火热得让人心惊。
南予珽让她害怕,但是更让她害怕的是她自己。
她竟然差点就当场沦陷了,就举手投降了,就完全放弃了。
她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听使唤,明明自己不爱他,可是身体却想靠近他,仿佛早就认识一样,仿佛这么久就一直等待着这一刻一样。
泪水从眼眶滑落,凤濯缨的眼睛木呆呆地望着虚空。原来自己竟是这样一个自轻自贱之人,为了一时的欲望,竟然就这样甘愿妥协。
这时,门忽然被撞开,然后呼啦啦地进来了一群人。
开始凤濯缨以为是南予珽的军队进来了,便要起身。
但是她忽然听见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说道:“还好放了一把火,这才逃了出来。不过姚师爷,现在怎么办?”
另一个声音说道:“这个南予珽确实不简单,竟然给我们下了套。你先集合一下剩下的兄弟,然后找一个薄弱的突破口,打了出去。”
是叛贼!凤濯缨大惊失色,她想蹲下去藏起来。可是她眼睛看不见,手臂一挥,慌得打落了架子上的瓷罐子。
这声清脆的碎裂声引得一众匪徒的注意,几乎没有费多大功夫,他们便把这个企图藏在架子后边的小东西给找到了。
“嘿嘿,竟然还是个小丫头,这真是咱们哥几个有福气了。”一个黑胖子淌着口水傻笑道。
姚师爷却一手把那黑胖子打到一边,然后皱着眉头打量着凤濯缨,问道:“你这个女娃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穿着兵家的衣服?”
凤濯缨仔细听音辨认,发觉这房间里大概有七八号人,这个姚师爷大概就是他们的头头。
“我是邻村逃荒出来的,这身上的衣裳是捡的。我看不见的,所以瞎着眼乱走摸到这里,本来想找点吃食填饱肚子,结果遇到了这几位壮士。”凤濯缨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竟是个瞎子,这么漂亮的脸蛋,真是可惜了。”另一个瘦高个说道,“不过我还没娶媳妇,讨个这么漂亮的瞎子当老婆也算不错。”
“邻村逃荒能一路走到这里?”姚师爷显然不是那么好骗的,“你是哪个村的?村里的保甲又是哪位?”
凤濯缨哪里认识什么村子保甲,但他既然问了,也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编道:“就是下河村嘛,村子里保甲是老李,对了,就是那个李老头!”
“哪个下河村?我在这焦州城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听到过一个叫下河村的。”黑胖子哼哼唧唧地说。
姚师爷怀疑地看着凤濯缨:“你到底是谁,最好给我说实话!否则的话,你会后悔的。”
瘦高个早就不耐烦了,上前一把薅住凤濯缨的头发,发起狠来:“别跟这个娘们磨磨唧唧,先打一顿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凤濯缨从袖口处滑落一颗石子在手,然后打在那瘦高个的腰间麻筋上。
那瘦高个只觉得腰间忽然酸软,然后竟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感觉到瘦高个倒下,凤濯缨便左跨一步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九节鞭,对着姚主事的方向就是一鞭。
姚师爷一惊,然后一闪,那鞭子的镖头便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那个黑胖子的脑袋上,抽得他眼冒金星。
其他几个人见这女娃娃竟然抽起鞭子打了起来,便纷纷上前准备制服。
凤濯缨的鞭子如闪电一般,让人无处躲避。特别是那尖利的哨子声,好似九凤鸣啼,让人心里发颤。
几个回合下来,这几个大汉竟没能近了这凤濯缨的身。
姚师爷在一旁却看得清楚了,这女子虽然眼盲,但耳朵却灵得很。有些响动便能清楚地抓住目标,所以才鞭鞭到位。
想到这,姚师爷屏气凝神,悄悄地从后面靠近凤濯缨。
因为姚师爷收了内力,又放轻了步子,凤濯缨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等到真的发现的时候,姚师爷早就从背后将凤濯缨扳倒在地,抢了她的鞭子,压住她的头,让她动弹不得。
“没想到你个瞎子,竟然也是有些本事的。”姚师爷叹道,“王二棍,这姑娘你可娶不起,还是别妄想了。”
那个瘦高个捂着被抽得青紫的眼睛骂道:“谁愿意娶个母夜叉回家,白给都不要!”
姚师爷蹲在凤濯缨身旁问道:“行了,这本事也表演了,把戏也耍够了,你可以说实话了。”
“我说,我说!”凤濯缨又开始搜肠刮肚地编故事,“我其实是商人的女儿,这兵荒马乱的商队都散了,我就流落街头……”
“你可以编得再像一些。”这个姚师爷看起来是一个字都不信。
这时,大门忽然被踹开,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南予珽。
南予珽一进门便看见凤濯缨被人踩在地上,心里一股怒火立刻烧了起来。他几乎没有思考,拔出剑便砍了过去。
凤濯缨知道是南予珽进来了,心里放心了大半。可是又侧耳细听,发现进来的竟然只有他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大元帅吗?后边的兵呢?怎么成光杆元帅了?
原来南予珽太过于急切,把南予琤和其他士兵远远甩在了身后,自己单枪匹马地先赶了过来。
这些反贼看这突然闯进来的少年郎身着战甲,面露寒光,七分狠意全在眉梢,十分怒气心火中烧。
他几乎没有停留,那剑左右一甩,便放倒两名大汉。前后一挑,又刺中两个贼人。
然后便直冲着姚师爷而来。
姚师爷伸手便把凤濯缨抓了起来挡在胸前,一把匕首顶在她的喉咙上,然后笑着说:“这位漂亮的小将军,可是为了救这女娃娃而来?没想到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也懂得些儿女情长呢。”
看那匕首的利刃紧紧贴着凤濯缨那细嫩的脖子,南予珽又气又急,一把把剑扔在了地上,说道:“你放了她,有什么冲我来便是。”
其他几个贼人见南予珽丢了兵器,便想一窝蜂地上来抓他。但是没想到这没了兵器的南予珽赤手空拳也不示弱,那几个贼人没占到便宜,又悻悻然地退了回去。
“这功夫倒是不错,只可惜上了朝廷的贼船。如今陛下不仁,百姓苦不堪言,你若弃暗投明,也许可成就一番大业呢?”姚师爷又说。
南予珽内心冷笑道:竟敢策反起我来了,也是奇了。
“当今圣上仁德宽厚,爱民如子。并非你口中所说这样,你还不要妖言惑众了。”
“爱民如子?爱民如傻子!”姚师爷呸了一声,“焦州附近几个郡县连续两年大灾荒,那几个狗官不作为,怕影响了自己的前途,皆瞒而不报。百姓就这样活活饿死,却无人可怜。你所说的皇帝若真的如此圣明,怎么会养得这样一群尸位素餐的狗官呢?”
南予珽被说得有些汗颜,但他还是继续劝说道:“俗话说山高皇帝远,有些事情圣上的确不能看的那么细。但是现在你带着大家带头造反,更是大大的错误。你去抢夺的也是其他百姓,跟着你拼死拼活却无着无落的也是其他百姓。你若真的心疼他们,就不要带他们走上这条不归路。”
姚师爷的眼睛微微闪动着,这些天他太累了,而这些跟着他的兄弟更累。朝廷追兵不断,武器也比自己的好很多。好几个弟兄倒下了就再没有起来。
南予珽见姚师爷表情动容,立刻趁热打铁:“其实这事在我看来的确是这些地方官的错,根源便是他们。这次平乱结束后,我也要问责这些白拿俸禄的混蛋们。”
“你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是个令官之类的,怎么这口气倒是不小?”姚师爷啧啧称奇道。
“其实我……”
这时大门再一次被打开,接着南予琤和其他士兵一起冲了进来。
原本已经软化的姚师爷立刻神经紧张起来:“原来你竟是想麻痹我!”
南予珽暗道这援军来的真不是时候。
可其余几个贼人已然坐不住了,纷纷叫骂着:“姚师爷,杀了这个丫头,大伙死在一处完事!”
其中一人竟拔出长剑朝着凤濯缨冲了过来。南予珽立刻冲上前,一把攥住了剑锋。血从他的手上汩汩而下,但是这剑却再无法上前半分。
大家都有些呆愣住了,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这么愣,竟敢徒手抓剑。
就在这一稍稍的空挡里,南予琤带着人立刻借机冲了上来,将那几个反贼制服。
唯有姚师爷手里挟持着凤濯缨,站在众人当中。
“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南予珽劝说道,“现在你根本逃不出去,你外面的兄弟也已经被擒,你何苦再多伤人性命?”
姚主事仰天悲鸣一声,他推开凤濯缨,接着便想用匕首自裁。
只听啪的一声,一颗石子飞出,打落了姚师爷的匕首。士兵们一哄而上,一下子把姚师爷捆得结结实实。
“你可不能死!”凤濯缨回头对着姚师爷的方向说,“我家王爷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呢,你也得给这一方百姓一个交代。”
姚师爷抬头看着那个年轻男子,原来这个人竟是个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