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鬼门支离破碎散落一地,骷髅怨灵尽皆化作黑烟消散,强敌依旧,湖波月色依旧,只我与晓云二人此刻已喘息不已。
我此时真气已全然耗尽,想那晓云连番抵挡亦是尽了全力,晓灵箫曲此刻气冲气颤不断吹奏出的苍凉感亦不过杯水车薪,且更似我二人的送别悲情曲。
虽然此时书雪师姐亦耗损了些真气,那强者因为方才突变状况亦变得似有些乏力,但此前情况,对我们而言无疑是劣势非常。
……
“花兮,若是别无它法,开阴眼入魔吧。”鬼门被破坏后,冥君亦再无他计,想是眼前情况在他眼中已是穷途末路,我便回他道:“知道了冥君,若无它计,便只得如此。”
“世子妃,恒道尺重要,修罗眼同样重要,小心一些尽快动手!”那强者凌厉着目光看向我,似深怕拖延一刻再出变故。
师姐平静的面容中此刻竟还挂着一丝不该出现的不舍,我不过是个死在她手中一次的人,何必再生怜悯?
“修罗眼,想要吗?来拿吧。”语罢,我已沉下眼眸,意识进入血海之中。
……
无尽的血海此刻早已平静,那月色的“我”也早已不在,未闻一丝怨念,只有眼前血海。
我躬身于血岸之上,手指徜徉于血海中,惊起一丝波澜如绽放的修罗血莲。无尽的欲望与仇恨慢慢开始遍布我的周身,这种感觉竟产生了丝丝缕缕的亲近,仿似本就与我一体。
那血水顺着我的手臂缓缓攀上我的身体,那股无尽仇恨的杀意亦随之陡然攀升,却不似之前那般再夺取我的意识,化作另一种我即是仇恨,仇恨来自于我本身的感觉。
所以即便此刻怨念、杀意遍布全身,我却依旧清醒,这种感觉很奇怪,我思索所有的可能,大致那个“我”在牧清扬刺激我时已被我那时极致杀意所抹杀。
“啵……”
我尚且沉浸在思索中,却被一声水泡破裂声惊醒,抬眼,血海却是安安静静。
难道这声音是意识以外传来?我惊醒抽手,杀意亦随之慢慢消退,意识一转便轻易回到自身,这种来去自如的转换不似之前那般艰难,反倒变得畅通无阻。
睁眼,那强者凌厉的眸间竟几分惊惧,师姐亦似那画中绝世美人皱眉,令人惋惜几分。
而令我更加意外的是,那圆月不再波澜,结界也已破碎。夜晚凉风扫过脸颊时,眼前已多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皆身负长剑背对与我。
“姑娘,好久不见。”男子转身面相我,只那一眼我已诧异无比。
黄衣男子嘴角微扬,眉清目秀的面目上几许轮廓分明,不再似之前所见那般披头散发,束发虽简,却带着直爽之意,手持长剑倘于乌木剑鞘之中,似有几分那剑圣般侠义之气。
“介子墨?”我忆起那时药王阁那求药之人,莫不是眼前之人还能是谁?
他这般出现在我眼前,身旁又是那一身红衣的女子,想是那中毒之人。既然这般现在眼前,我想那毒定是解了……
“多谢相救!”一礼与他道谢后我向着师姐三人手持恒道尺。结界一破,万事俱休,只需我一招出手,师父定能极短时间赶至。
见我这般,那强者眸间更似将介子墨恨之入骨:“介子墨!我断不该一时大意!”
“你毒死苏湄,我若不能亲手血刃于你,便不为介子墨!”介子墨同样似想要将其挫骨扬灰般咬牙切齿。
苏湄死了……
是眼前这强者害死的?
噬魂毒,是何缘由让他用这般剧毒伤害眼前这红衣女子?我万分不解,可眼下这红衣女子气息正常,明显是该无大碍才是,不解中,却见介子墨长剑缓缓出鞘,淡蓝色剑刃如清澈湖泊般绽放出淡淡水波光晕。
待那剑刃全部出鞘,那剑锋之上竟没有剑尖处,乃是一柄尺剑。
这般,介子墨面容由怒变作凝重,眼前二人显然严阵以待。不过那强者却似再无战意,只冷眼看着我几人道:“哼!今日之事日后定当慢慢清算!”
师姐目光亦投向我,轻笑间似如释重负:“花兮,再见,下次见面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话音落地,师姐几人已于树林间消失不见……
离开了……
……
待几人离去,我与几人皆松了口气。
毕竟,这几人实力着实太强,好在恒道尺在手以师父之威吓退几人。我心底更是对师父敬重几分,这般神器愿舍之与我,如同形影不离般护我,虽身乏力竭却也是心底暖暖。
也好在介子墨及时出现破了结界,否则我也断不可能这般轻易退敌,虽可入魔,但却怕代价太高,不知会做出哪些伤害别人的事。
……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我躬身一礼向介子墨与苏湄。“此刻情况紧急,若有机会,定报答二位恩情。”
此刻牧清扬伤重,小狐狸还在边上,那强者虽畏惧师父威名却也不无去而复返的可能性,所以我打算尽快带小狐妖去无常崖上寻他父亲萧阳。
却见介子墨忙将我拖住,目光中更似感激与我道:“姑娘,在下早已说过当牛做马已报答你的恩情,姑娘不必介怀,且让我护送你们一程,我虽非有名之人,却也愿尽绵薄之力。”
“也罢!”这般说来,此刻我与晓云真气少的可怜,有介子墨在也安全一些,毕竟此刻我亦不想再惊动师父。
……
我几人商议好后,便由晓灵带着昏睡的牧清扬,我几人从旁照顾,往无常崖而去。途中,我亦了解些介子墨的情况。
原来,苏湄的毒并未解,而是……介子墨以傀儡之术复活苏湄,虽有生机,却再无灵魂,虽如常人,却也是目无焦距,有口难言。
而介子墨是王臣之后,苏湄此事起因却是因为介子墨一家不支持平定王,苏湄接近欲杀介子墨未成却生出情愫,介子墨被那强者暗中暗算,苏湄舍身为他挡下了噬魂毒针。
何以置生死不顾?有情之人……
感叹之余,又看向晓灵怀中那昏死之人。他不也像苏湄那般,对我不顾生死。
……
途中再无追兵,我几人连夜赶路,第二日傍晚细雨绵绵时便行至那耸入云霄的无常崖上。
无常崖此前大战后的满目苍夷不再,那木屋亦恢复往昔,想是被剑圣整顿过。
落在崖上,我拉着小狐狸的手便朝着那方新建的木屋喊道:“剑圣前辈!小女花兮求见!”
木门开启,那剑眉星目金衣之人面容平和出现,负手身后一派英姿飒爽之色,不过待他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时,目光瞬间锐利几分。
“爹!”小狐狸松开我的手便朝着萧阳扑上去。
“小玉!”萧阳箭步上前,跪倒在小狐狸面前,目光恨不得看清小狐狸身体的每一寸,双手颤抖着摸着小狐狸的脸颊,眸间诉不尽相思之苦,泛起的星光已然决堤。
千言万语皆化作思念的泪水,无尽的苦楚滴落在地面,与那绵绵细雨洗刷过的地方融为一体,这细雨反倒成了萧阳的心事一般沉重:“小玉……我寻你两年,我踏遍每一个可能的地方却未寻到你们母女,我好想你,女儿!”
小狐狸亦将萧阳紧抱哭诉:“爹爹!我和娘亲被坏人抓了,是花兮姐姐救了我!”
萧阳星光一愣转向我,见他此前对我几人平静的目光转为感激之色,我便立马向他礼道:“剑圣前辈,此前被闻天阁追杀,牧清扬身负重伤,还请前辈与我等小辈歇息疗伤,万分感激。”
萧阳忙松开了小狐狸,复拉着她的小手走到我几人面前,见我几人已被雨水湿了衣襟,这才些许歉意道:“父女相见一时忘了各位,还请见谅,请。”丝毫未见强者架子,与我几人请手一礼,我几人便忙将牧清扬送入木屋中。
待检查清楚牧清扬并无大碍后,我几人方才落下心中石头。便将其中原委,与小狐狸之所见一一道之,当然,省略了那段和牧清扬造人的过程。
当萧阳听到小狐狸的母亲尚不知在何处之时面色一怒,真气差点将木屋震塌,好在及时平息了怒意,不然可真是跨尽千山历尽万险跑无常崖来淋一场雨了。
我将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强者与萧阳道说后,他亦摇头不知此人。那强者此番便如凭空出现,介子墨不知,剑圣不知,不过小狐狸却说那人不像是抓她的人,一时间事件也变得充满迷雾。
不过这般,牧清扬的父亲和小狐狸的娘亲皆指向了一个人,一个隐藏极深的人。而当萧阳知道牧清扬父亲是帮小狐狸母女才离世时,自愿以强者之尊为牧清扬疗伤,牧清扬也因此恢复极快,虽此般依旧憔悴之色,却也能醒来,再些时日也定能恢复。
萧阳虽仍旧对小狐狸的母亲生死万分担忧,但自小狐狸回来,这至强者的面容上也出现了笑容。强者的笑容,那般绝世又难得,或许也只有这亲情吧……
几日后……
介子墨已提前离去,而牧清扬在我几人的照料下伤势已然恢复,和剑圣萧阳了解了矛盾后,二人亦是礼仪相对。
期间,萧阳曾委托我照顾小狐狸,自己独自离去,待他回来之时,告诉我他一剑荡平了闻天阁却没有发现那些人,一时间线索也就此中断。
牧清扬亦暂时从悲痛中醒来,不过却不似以前那般欠打模样。这厢,虽然曾经我多希望牧清扬正常一点,待他正常了,我却想他能够如曾经那般,至少那时,不会在他眉间看到愁容。
……
这日清晨,我站在无常崖上看旭阳初升,就那般慢慢透过迷雾,洒出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我身上,散去清晨凉意。
我正想着闻天阁一事,忽觉身后来人,转身却是剑圣萧阳出现在我身后似有心事唤我:“花兮姑娘。”
“萧阳前辈找我何事。”我颔首躬身一礼。
“我欲往妖界一趟,想请花花兮姑娘代为照顾小女,一日便可。”萧阳向我抱手请求。
妖界?
我忆起赤小玉乃是赤姓,想是去寻那妖王赤赤言,告知赤小玉平安一事,便答应了他,礼道:“无妨,前辈吩咐自然不会推辞。”
他这般信任于我,想是知道我舍命救他女儿。这般也好,若赤小玉可令人、妖二界和睦相处,亦是人界幸事。
自两年前妖王一怒,二界无数次大战已令双方皆亡魂无数,遍地尸骸。即便剑圣此去未能和解,只要不再那般相互厮杀亦是万幸之至。
“多谢!”萧阳道谢一声,单身负与身后,缓缓而去。
我看着萧阳的背影,强者至尊却不见半点威严,这般平常之言行,却如知书达理书生一般,着实令人钦佩。
而正当我心中惑于妖界过极东天涯海角万里之遥一日是否足以之时,萧阳身影已凭空消失。
忆起我师父救我之时,百里不过顷刻,这才发觉自己的担忧已是多余,他们的实力又且是我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