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父亲说，姐姐已喜得贵子。怎么没带回来？也让我见见小侄儿才好。”
姐姐扬起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惧怕这色，想是见张锦文没的拆穿她，心下安定了，便也泰然道：“孩子还小，便留在家中了。”
一旁姐夫倒是一脸殷切地道：“无妨，若是妹妹想见，父亲大寿后，请二妹及妹夫到舍下做客，自然就能见到了。只怕到时候二妹会嫌小孩子太淘气呢。”
“小孩子嘛，哪能不淘呢。不知是像姐姐多一点，还是像姐夫多一点？”
“是个小子，当然像你姐夫。”红玉一说了孩子，便有了几分得意。
“锦文，我们去杭州走走？”
我回头看向张锦文，轻声征询他的意见。
“你呀——”张锦文深深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无奈与疼惜，还有几分我看不明白的情绪，一时翻涌如潮。
“去，也得你有时间才行不是？你不回去点验绣品，不上京办交割了？以后吧，以后找机会，我陪你去，可好？”
他不愿意，可我却突然拧起性子来，这趟杭州，我是非去不可了。他许是看出我的想法，不待我出声，伸手猛将我拥入怀中，紧紧抱住。我想挣脱，却抵不过他的大力，半点也动不了。他低头在我耳边用仅我能听到的声音轻道：“兰儿，别赌一时之气。不值得的，答应我，别如此为难自己，好么？”声音低低的，似在乞求，热气呼在耳边，不是很热，却灼痛了我的心。
他如此不顾在场众人的眼光，只为不想让我负气使性，不想让我伤人伤己，他的用心，我刚开始还不明白，可这会子也多少明白了些。沉默良久，任由他那样抱着，终是长长呼出一口气。罢了，何苦呢？纵是去了，也只是让自己更难过而已，不去就不去吧。
大娘见大家一时都僵在院子里，恨恨地剜我两眼，高声道：“唉呀，站在院子里干嘛？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早该累了吧。红玉，你也别傻站着，招呼明康到屋里歇歇呀！”
大娘在一旁向红玉使眼色，红玉一时醒悟过来，伸手挽着身旁男子的手臂。
“夫君，我们去屋里休息一下吧。”
“也好。”那男子冲红玉点点头，回头看向我和张锦文。“二妹，妹夫，我们屋里叙。”
张锦文感觉到我的放松，知道我妥协了，便松开了我。
我从他怀中挣开，回头淡淡地应了声：“姐夫客气了。”
大娘一边拉着红玉和我那姐夫往堂屋去，一边回头冲张妈喊：“张妈，还愣在那里作甚，还不把行礼搬到屋里去。”
张妈应声，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我跟前，微微福了下身子。
“见过二姑爷、二小姐。”
“去忙吧。”张锦文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让人看着无比生气。我白他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娘子等等为夫。”
张锦文跟上来，和我并肩走着，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我们这是要回去了？”
“我想去见见师父。”已经没力气我他争辩，我也不想多说。他是什么人，若他有心想知道，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再说我也没想隐瞒。
毕竟这次回家时间有限，离家两年，我也想师父了。回马车取了礼盒转身去看师父。张锦文也不多问，只是从我手中接过礼盒，与我同行。
转过街角，迈进那熟悉的小院，葳葳紫菊，暗香轻袭，晃若隔世一般。一恍神，竟有几分不知身在何处。
紫菊旁，一青衣妇人正埋头刺绣，神情专注。眼前的一切宛如昨日，仿佛我从未离开过一般，可又仿佛已经隔了很远，远得恍若隔世一般。竟有如人间仙境一般，自己一时也有了一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许久，才回过过来，轻轻地唤了声“师父！”
师父抬头，看到我，随即滟滟地笑起来。
“兰儿！怎么不过来？快，快进屋坐。”
师父飞快地起身，上前拉着我往屋里走，边走边问我：“这两年过得好么？”
“好。”我重重地点头，“师父这两年可安好？”
“没灾没病的，好着呢。”
师父拉我在堂屋坐下，正要说话，却见跟在身后的张锦文将礼盒放到桌上，回头有些好奇地看我。
“这位是……”
“张锦文。”我不想隐瞒，只淡淡地道。自娘亲过世后，师父是与我最亲近的人，犹胜父亲，许多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师父略微沉吟，再抬头看向张锦文时，眼神深沉若海。
“张太守的案子结了么？”
张锦文神色平静，回道：“我这这次回京，便是要将证据呈与皇上，为家父雪冤的。”
“你准备如何待兰儿？”师父问得半点都不隐讳，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我闻言，惊诧得差点跳起来，慌张无措地唤道：“师父……”我想说，我和他什么也不是，待他将家小接去，我们便路归路，桥归桥了，再无牵扯。可话到口边却被师父的眼神阻住。我真后悔让他跟来了。师父是何等敏慧的人，我如何能瞒得过她。
张锦文也是微微一愣，定定地与师父对视片刻，郑重了神色。
“我相携一生的人！”
相携一生！
只此一句，却似一记惊雷，我惊得浑身颤抖，定定地看着他，许久，犹是不信地回望师父，师父却神色不变，又问：“惊涛骇浪里，你可能护得她周全？”
“能！”张锦文神色坚定，仍只一字，却掷地有声。
师父又与他对视了片刻，忽地宛然微笑，似风中艳菊，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张锦文重重地点头。我一阵茫然。我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自以为是，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就自顾自地把我的一切都定下了？
我说：“师父……”
没等我说完，师父却打断了我话话。
“兰儿，你知道我当初未什么要离开哪里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