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是扑通、扑通两声,周围枪声不绝入耳。
薄寒初就像是被死死的钉在原地一般,他紧紧的盯着心宝掉进水里的那个漩涡中有汨汨不断的殷红血液冒出,染透了原来的清澈之色。
他猛然间想起,上一次心宝被雷诺儿所害,逼于无奈跳进了安河,他也是这么等在岸边,眼睁睁的看着别的男人把她抱上了岸。
后来,多少次,他噩梦中惊醒,都是她挣扎在冰冷的水里,痛苦的扭曲了容颜,难过的哭着问他,“阿初,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他已经为刚刚的选择后悔不已。
有人在监视那又怎样,她已经置身于危险之中,他为什么还要伤她的心?大不了一起死,天上地下,他们总在一起就是。
脚步,终于迈开。
他不管身边紧急凶险的枪声,也不顾谁的生命就此消失,他的眼睛里、脑袋里、心里,想的都是她坠入海面前,那肩膀处迸溅出的血液,还有她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那么的轻。轻的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感情的重量。
眼看着,他离海水的距离越来越近,代梦惠却突然抱住了他的腰。
在别人看来,她是在哭着在他的怀里寻求安慰,但是实际上,她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制止他。
“他就在附近,我刚刚看到。薄寒初,你想功亏一篑吗?如果你跳下去,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之东流,雷心宝遭受的痛苦全都白费,我知道你心疼,但是,难道你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吗?”
代梦惠快速的说着这些话,她生怕薄寒初一个冲动就前功尽弃。
那夜鹰一般的双眸正潜伏在这附近盯着这一幕。
一开始由钱爷主导的戏,还没有演完,他正看的热闹。
果然,薄寒初停了下来,他死死的盯着平静的水面,忽然,单手揽住了代梦惠的肩膀,。
她说的对。
他已经忍受着思念的煎熬到今天,不能轻易放弃。
这一次,那个人已经做到如此狠厉,再有一次,他不敢把握能否护住小宝的命。
就在这时,海水忽然泛起了浪花,秦南澈抱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心宝费力的游了上来。
他们甫一上岸,秦南澈的人就围了上来,护着两个人。
司卫后他一步从水中露面,双眸死死的盯着秦南澈的背影,再看向心宝紧闭着双眼,惨白的小脸,想到自己在水里看到的那一情景,面如死灰。
秦南澈只留给薄寒初波澜不惊的一个目光,就带着心宝离开了。
吕楚燃带人快步跑了过来。
刚才的枪声中有他这一拨,混战的时候,他和秦南澈的人合力将绑匪的人击退,而他自己的胳膊也受了伤。
“心宝没事吧?”吕楚燃看着薄寒初显得格外寂静的眉眼,不安的问。
一切,都已经结束。
有的绑匪死了,有的被制止住,地上是大片的血迹,不知是敌方还是己方。
吕楚燃见他久久不回应,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在强制的压抑着眸中快要咆哮而出的情绪,忍不住皱眉,用自己没有受伤的胳膊握住了他的肩膀。
“寒初?”
薄寒初忽然低低的笑了笑,那般的幽深,那般的低沉,那般的绝望。
“我要失去她了。”
吕楚燃心头一震。
就连代梦惠也颤抖起来。
薄寒初抬头,望着深邃的像是要把人吞噬的无边夜幕,心脏深处,仿佛被一只怪兽狠狠的咬了一口。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
水木春城。
秦南澈一早就调来秦家旗下医院最权威的医生来,他把心宝抱进了由客卧临时改造的急救室,几名早已经准备就绪的医护人员就行动有素的走了进去。
整个过程当中,秦南澈一直守在心宝的身旁,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在海水里浸泡了那么久,哪怕他再迅速,也抵挡不了水流风向这些不可避免的客观因素,比他预计救心宝的时间,晚了至少一分钟。
一分钟。
如果心宝因为这一分钟的延误而有什么危险的话,那他死难辞咎。
更别提他心里的痛楚。
营救心宝之前,他就已经查出了心宝的位置,但是迫于无奈,绑架心宝的人似乎很有背景权势。
而他的权利范围不在安城,所以很容易被束缚住手脚,正当他思索最佳办法的时候,薄寒初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也意料之中。
薄寒初说,他会去和绑匪碰面,到时,由他救代梦惠转移绑匪注意力,他趁其不备带人救下心宝。
电话里,薄寒初的声音很低,带着请求。
他记得当时淡淡一笑,问他,“我救心宝是我情愿,不需你求。”
薄寒初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请求与你的意愿无关,我不希望我爱的人出事。”
爱的人……
那一刻,他恍然间明白这个男人埋藏至深的城府和心思。
原来,他对心宝不只是念念不忘,还是入骨挚爱。
那么心宝对他呢?
也不是那么容易忘掉的吧。
所以,在营救的时候,他们事先商量好,在绑匪去放代梦惠的时候,他就冲上去解救心宝。
可,他还是有意慢了一分钟。
想让心宝看到薄寒初的冷酷,想让心宝对薄寒初彻底死心。
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分钟里,绑匪居然出手向心宝开枪。
那砰的一声,就像是子弹直接射穿了他的心脏,平生第一次知道心痛如刀绞是什么滋味,也明白了何谓后悔不及。
他的私心,竟将心宝置于和死神搏斗的危险境地。
看着主刀医生露在口罩外面的凝重的眉眼,秦南澈眉心紧拧。
心宝。
你千万不要有事。
“Boss,小姐腹中的孩子可能不保。”
医生沉重语气说。
秦南澈眸光一暗,薄唇轻动。
……
温佳歌匆匆赶到水木春城的时候,正好吕楚燃也刚到门口。
她看到他胳膊上包扎的白纱布时,只觉得很刺眼,连带着她的心都是狠狠一拧。
“你怎么样?”
温佳歌知道,身为医生的吕楚燃无法调集这么多人,在救心宝之前,他和他的父亲交换了条件。
他放弃的,是毕生的梦想,只为她一个点头。
吕楚燃听她嗓音虽然依旧清冷,但是含着关心,微微扬唇,“无碍。”
他握住了温佳歌的手。
温佳歌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听他说,“小妖,你若挣脱,我肯定无法强求,我这条胳膊用不上力,你如果真的不想我碰你,就推开我。”
他用了受伤那只手去握她。
温佳歌咬牙。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可是该死的,她无法去强硬的命令自己不顾他的伤也不让他碰触,怎么办?
只能任由他牵着。
“我想看看宝儿怎么样了。”温佳歌低声说,眸色忧愁难过。
吕楚燃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我也是为她而来,走,我们进去。”
俩人一起走进了别墅。
门口,有保镖拦住。
温佳歌没有不满,秦南澈这样做无可厚非,只要是为了保护心宝的安全,她都能理解。
于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耐心又焦灼的等着。
没一会儿,去请示的保镖出来,恭敬的迎他们进去。
刚走到大厅,秦南澈正好从临时急救室里走出来。
“心宝还好吗?”温佳歌着急的上前,问道。
秦南澈有些疲倦道,“要看今晚。”
“那,孩子呢?”温佳歌握着吕楚燃的手微微用力,她怕她无法承受会失去那个宝宝的打击。
吕楚燃知她心思,默默的给她安慰和力量。
提到孩子,秦南澈的眼睛里掠过一抹暗沉。
这样的他,与心宝初见时那个纯良无害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温佳歌看他这个表情,心里一沉,嗓音忍不住的颤抖,“保不住了,是吗?”
秦南澈看了一眼吕楚燃,又将目光放在温佳歌的身上,“能否借一步说话,关于心宝。”
温佳歌毫不犹豫的点头,刚要挣脱吕楚燃的手,想起他的伤,又作罢,转过头看着他,“你先放开我。”
吕楚燃不解,秦南澈似乎有事要隐瞒他,只因他是寒初的朋友?
不过,见温佳歌焦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松开她。
温佳歌和秦南澈到另一个屋子里,呆了差不多十分钟。
然后,吕楚燃见温佳歌走出来,清淡的小脸上是微微的白,眼神里也是明明灭灭的光亮。
心疼,走上去,“怎么了?”
温佳歌一怔,抬眸看着他。
认识他多年,最近,总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从前看不到的关心,呵护,还有怜惜。
温佳歌清净的脸上是极度的认真,“吕楚燃,你是不是真的想娶我?”
吕楚燃一愣,回答的毫不犹豫,“是!”
为了她,他放弃了医院,放弃了那身他发誓要穿一辈子的白大褂,还不足以证明吗?
“好,那你再答应我一件事,你若同意,我就嫁,决不反悔。”
温佳歌一字一顿,说的清晰。
“好!”吕楚燃眸里染上宠溺的笑。
温佳歌心尖最柔软的部分颤了颤,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只见吕楚燃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