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济祥与厉秋辰喝着茶。
胡济祥问:“这第一步成了,下一步呢?”
厉秋辰吃着花生米,笑了:“找人做掉小栾子,栽赃钱广润。”
胡济祥哼了一声:“我说你怎么会给我两成干股,感情要我帮你谋财害命呢!”
“这小叫花子在我面前碍眼不是一两天了,正好收拾他!”厉秋辰咬牙切齿地说。
济丰楼再次挂起了条幅,上面写着“欢迎梅兰芳梅老板莅临济丰楼”。徐永海跟武兴璋在门口照应着,边上五六位等候的记者。
两辆轿车停了下来,车门一开,梅兰芳、杨小楼、姚泽圣、姚珍珍、雍元生、乐家少爷纷纷下车。记者的闪光灯顿时亮了起来。
一行人进了包间坐下,汪德甫在旁边陪着,菜很快便上来了,众人一边品尝一边谈论着,话题扯到了栾学堂身上。
正说着,栾学堂端了一道菜进来:“诸位先生,别光顾着说话了,主菜来了,诸位请看,葱烧海参。”
“你说这道菜是葱烧海参?”姚泽圣想确定一下听到的话。
栾学堂笑着点头。梅兰芳夹了一筷子尝了一下:“这菜明明是望德楼曾师傅的手艺啊?哦……莫不是汪掌柜的把曾师傅给请来了?”
汪德甫得意地笑笑,不答。众人一听,纷纷品尝,称赞。姚泽圣则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栾学堂。
众人散去后,姚泽圣把栾学堂叫出来,自己在前面走着不说话,栾学堂在后面惴惴不安地跟着。
走了好大一会儿,姚泽圣突然停了下来,看看四周:“学堂,当初我就是在这儿遇到你的吧?”
“是,当初在这关小姐赏我了一个白面馒头。然后大小姐就看见我了。想想,我真是命好。”这个地方,勾起了栾学堂的回忆。
“你做人不忘本,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我知道,你心里除了感激我,也感激汪德甫,因为他收留了你。”
“是,掌柜的待我不错,还让我当堂头儿。”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你做得很好。可是你挖曾师傅这件事,我很不认同。”
栾学堂自己也觉得不妥,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
“曾师傅是各大饭庄都垂涎的名厨。据我所知,动心思的也不少,就连姜云国姜会长也有心思挖人。可大家都适可而止,为什么?”
“因为……因为曾师傅是望德楼的台柱子。”
“这只是其一,其二,钱广润跟曾师傅是同乡,当初就是钱广润带曾师傅出来的,曾师傅念着钱广润的恩情。你忠于汪德甫,人家也要忠于钱广润。你这么做,让他二人以后如何再相见?”
“姚先生……我,我……”
“哎,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断人家财路,做事怎么可以如此决绝?”
“姚先生,您别说了,这几天我也在责骂自己,我娘、徐师父、关小姐、姜会长也都说我做得不对。可我都做了,我……我也没法给曾师傅送回去啊……”栾学堂后悔万分。
姚泽圣叹了口气:“既然挖来也就罢了,我会请钱掌柜吃饭,帮你开脱开脱。这件事你给我记住教训,下不为例。起来吧!”
栾学堂再次给姚泽圣道歉。
“你是个好苗子,聪明,有办法。可你的小聪明可不能用到歪处,你要知道,善恶就在一念之间。你这样的人,要是为恶,后果更严重!你不希望我跟珍珍对你失望吧?”姚泽圣语重心长地说。
栾学堂一脸羞愧:“一定不会让先生跟大小姐失望,这件事我回头也跟大小姐认错去。”
姚泽圣的脸色终于和蔼起来:“知错就好,走,我们再走走,送我回家。”
说着,俩人往姚家的方向走去,暗中出来几个人,是马三领着几个流氓,手里拿着刀,他们本来是厉秋辰派来杀栾学堂的,但又怕伤了姚泽圣,只好作罢。
三月的北京还是颇有寒意,路上行人依然穿着厚重的棉衣,与往日相比,空气更为沉重,济丰楼的客人们纷纷议论着孙中山逝世的消息。
姚家,沈傲霜回来了,两个人没聊上几句,便又生出些硝烟。沈傲霜一摆手:“别说这些了,我上次回来的时候,珍珍跟我说,你一直没有续娶。”
“什么意思?”姚泽圣不清楚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又要做些什么。
“我这些年四处奔波,你只怕早已不拿我这个太太当姚家的人了。”
“是你自己不回来!”姚泽圣言语中充满责怪。
沈傲霜笑了笑:“你这个父亲当的,珍珍被你调教得都成野丫头了!这么一大家子,就你跟常叔,没个女人怎么行!”说着,对外面喊了声。
一位三十出头,看起来十分文静,知礼节的女人走了进来:“姚先生好,沈太太好。”
姚泽圣不解。沈傲霜介绍道:“这是杨常玉。杨小姐是苏州人,是我一个战友的胞妹,我战友牺牲后,她孤寡无靠。我把她带来,给你做填房。”姚泽圣脸都气白了:“胡闹!”
沈傲霜淡淡一笑:“你可别小看杨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手好苏绣,正好跟你的脾性相投,不像我。往后你就当我在外面为革命牺牲也就是了。有了她你的心思就不会放在珍珍身上了。”
“你又要打珍珍的主意?”
“珍珍喜欢跟我在一起。”
俩人说着又吵起来了。这时,姚珍珍和栾学堂来了。沈傲霜打量了栾学堂一下:“栾学堂?我听珍珍说起过你。”
栾学堂赶紧施礼。
“乞丐出身能有今天的成绩也算不错了,以后还要多多努力。”
“是,太太,刚才外面听见里面先生跟太太在说话,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大小姐担心你们呢。”
沈傲霜看了姚珍珍一眼:“家里的事到外面说什么?”
姚珍珍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姚泽圣说:“学堂不算外人。既然珍珍也回来了,我就当着面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让珍珍跟你去南方。我打算等珍珍毕业后就送她去美国读书。”
姚珍珍听姚泽圣这样安排自己的前途,有些意外。
“怎么,你有意见吗?”姚泽圣看着女儿惊讶的脸问道。
沈傲霜在一旁说:“珍珍,跟妈妈去广州好不好?那里是新政府,一派新气象。以你的活力和才干,一定会有用武之地。”
一说起姚珍珍,这俩人又开始争执。姚珍珍左右为难,看向栾学堂。栾学堂只好插嘴:“先生、太太,大小姐还没毕业,何必在这事上争个长短?我看,还是等大小姐毕业后再说吧。”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沈傲霜立马怒了,然后转头对姚珍珍说,“给妈妈一个答案,利落点。”
姚珍珍不知道如何是好,看了一眼父亲。
姚泽圣一声叹息:“珍珍啊,你要是选择跟你妈妈走,这个家你也不用回了!”
姚珍珍泪水顷刻落下:“爸爸、妈妈,你们吵了二十年了,一个不肯原谅对方,一个看不起对方,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我不是你们的私有财产,不是你们说要送美国就送美国,不是说带到南方就带到南方的!我一直希望你们能和好如初,你们一直针锋相对,怎么就不考虑一下我的处境!我谁也不跟,我不去南方,也不去美国!毕业后我自己会找工作,我自己会自食其力,不用你们管!”
姚珍珍盯着母亲:“妈妈,狗剩儿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跟他说话最好客气点!”说完一扭头跑了。栾学堂追了出去。
关贝勒口袋里没钱,自己又不去赚钱,祖坟也卖了,关夫人跟他理论,这贝勒爷还动手打了老婆,关雅丽冲出来护着母亲,关贝勒又跟女儿吵了一架,气呼呼地来到济丰楼。
武兴璋跟关贝勒要欠了好几个月的饭钱。关贝勒又摆起了他皇族的谱儿,把武兴璋气了个半死。
两人正僵持着,厉秋辰来了:“你也太不会看人了,贝勒爷能不付账吗?就算偶尔没有带钱也是很正常的,给我记住了,以后只要是关贝勒爷来吃饭,无论吃多少,一律记账,他想什么时候结账就什么时候结账。”
厉秋辰放话了,武兴璋只得作罢。打发走武兴璋,厉秋辰拉着关贝勒来到包间。进了包间,厉秋辰亲自给关贝勒沏上茶,几句迷魂汤就把关贝勒拉进了他的阴谋。
“等这事儿成了,我给你一成干股!贝勒爷,我够朋友吧?”厉秋辰说。关贝勒有些疑惑,他不明白厉秋辰为什么会这么大方承诺他。
姚珍珍带着巧妹正要去济丰楼,就听路边两个人说话。
“记住喽,一会儿进了望德楼,看我的眼色行事,别出岔子。”
“知道啦,你别忘了事成之后该给我的那份儿就成了。”
“这你放心,我不会短你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露馅儿了!”
姚珍珍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两个人鬼鬼祟祟地看着望德楼的大门,正纳闷呢,巧妹拉了拉她:“妈妈,快走哦。”
姚珍珍回过神:“嗯,好,走,接爸爸下工。”
回到家里,栾学堂母亲带着巧妹玩儿,姚珍珍忽然想起来:“哎,对了,今天我去找你的时候遇到两个怪人。”
听了姚珍珍的话,栾学堂忽然想起来白天厉秋辰在外面跟马三鬼鬼祟祟的样子,意识到要出事了,对姚珍珍说:“坏了,二爷是要对望德楼下手。”姚珍珍不明所以:“什么?”
栾学堂:“你看到的那个人叫马三,以前南市卖菜的,这几年没了消息,听说抽大烟呢。望德楼虽然跟济丰楼不对付,可钱掌柜毕竟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我得去提醒一声。你陪着我娘啊。”说完转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