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府里传来摔杯的声音,堂屋里的男人正怒气冲天,又往雕花木窗上抡了一盏青釉瓷杯。
“江成琢想干什么?啊?他想干什么?”窦宪大喊着,刚听闻孤鸿阁杀手当街刺杀都乡侯一事,他大发雷霆,“这种事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做?他的脑子是坏了吗?”
“少主,这江成琢或许是故意的。”下站的仆人林时跟随了窦宪多年,他说道,“孤鸿阁的杀手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窦宪看了林时一眼,思考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不,他不会的,他以前在孤鸿阁对我是最忠心的,再说,这么做能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长乐宫内,窦太后正卧在榻上,宫女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太后,这是刺客身上掉落的。”锦榕双手将从都乡侯临死前一直抓着的腰牌递给窦太后。
接过腰牌,窦太后看着上面的字样,怒不可遏,将其甩在地上,命人立刻将利侯刘刚押赴雒阳。
话音刚落,门外来人传报:“太后,天家来了。”
随后,小皇帝刘肇迈着稳重的步子走进来,问过安,瞥见地上的腰牌,弯腰拾起来,问道:“母后,这是何物啊?”
窦太后示意其他人退下,懒懒说道:“你作为一国之君竟不知这是何物吗?”
刘肇对着光仔细看着手里的腰牌,对窦太后说:“吾看这腰牌甚是奇怪,上面怎么刻着玄武图案,利侯和其他人怎么不一样?”
听言,窦太后起身,来到刘肇身边,拿过他手中的腰牌,又看了一遍,脸色暗沉了下来,随即转脸微笑着对刘肇说:“此事我儿先莫要与别人说起。”
刘肇点了点头,走出长乐宫,和往常一样回到未央宫宣室,叫来了平日里给他按跷的宦官季产,接着屏退了宫人,刘肇向他问道:“楼少傅可还说了什么?”
季产趁着出宫私下见了楼相歌,将他欲告知刘肇关于假腰牌的消息传递回来,刘肇刚听闻此事便急不可待地往长乐宫赶去,幸而及时,不然宗室又要多一人遭殃了。
“楼少傅未有其他事情交代,只是让奴才给天家带一句话——‘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
看着紧闭的大门,刘肇的眼中透出期待与无奈,低声说道:“吾冲龄即位,母后临朝,连这皇宫都是母后的皇宫,吾现在唯有你与楼少傅可托付,你二人可莫要负吾。”
季产跪言:“奴才绝不辜负天家的信任。”
长乐宫这边,刘肇刚走,窦宪便来了。
“太后娘娘,听说刺杀都乡侯的人落下了一块牌子,是吗?”窦宪踏进殿内就问道。
“你们退下吧。”窦太后对身边人说道,慢慢走到窦宪旁边,看着他道,“你的消息得到的挺快。”
她拿出那块腰牌,眼睛直直地盯着窦宪,看他有什么反应。接过腰牌,窦宪边看边说:“原来是利侯指使……”还没说完,他的表情微微僵硬,随后强忍着慌张,怕太后看出异样,继续说道,“这腰牌当真是在现场搜到的吗?”
“搜?”窦太后冷笑一声,“这是从都乡侯的手里掰下来的。”她转过身回到榻上坐下,“你看着这腰牌,有什么想说的?”
“这……这腰牌也未必就能说明此事一定是利侯所为,我看……还是先安葬都乡侯,安抚宗室,日后再彻查此事。”窦宪握着腰牌,想了想又说道,“太后若是信任臣,就让臣来查此案,定会给太后一个交代。”
窦太后微微一笑,说道:“让你来查?那还要廷尉何用?”
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窦宪抬头,还想说什么,窦太后慵懒得靠在一旁,道:“罢了,我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窦宪忙行了礼,后退着往门口走去,突然窦太后喊住了他:“腰牌你忘记还给我了。”
看了眼握在手中的腰牌,窦宪不得不放回案几上,匆忙退了出来。
拿起腰牌,上面还留有余热,手心的汗渍染得这块木制腰牌有些湿润,窦太后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你把江成琢给我叫来!”刚进府门,窦宪便怒不可遏地对林时说道,那腰牌分明不是自己给他的那块,换成一块如此明显的假腰牌,稍微一查就能查到怎么回事,他要看看这个江成琢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必了。”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回过头,窦宪看见一位气质清雅的女子,“窦侍中,江成琢恐怕是不会来了。”
“你是……?”窦宪不记得府中有这么一个女子。
莞尔一笑,红泫走到窦宪面前:“窦侍中贵人事多,自然不会记得我,我叫红泫,来自孤鸿阁。”
一旁的林时想了起来,忙向窦宪解释:“少主,她就是昨天来到府中的那个人,自称有关于孤鸿阁的要事禀告。”
听言窦宪马上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江成琢不会来了?”
“他如今还怎么敢来呢?他来任由你处置吗?”红泫笑道。
“你早就知道那厮害我是不是,那为何如今才来?”窦宪气得差点想抓住她的衣领质问。
红泫后退一步:“只要事情没有发生,您都不会信我,我来得再早都不算早。如今只要您相信我,我来得再晚都不算晚呐。”
“什么意思?”窦宪眯着眼睛盯住她。
“江成琢为什么害您我不知道,我只能告诉您从此以后孤鸿阁就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江成琢,他已经死了。”
“什么?”窦宪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红泫告诉他,她爱江成琢爱得不能自已,他却不把她当个人,于是她在这次任务出发之前把江成琢毒死,伪造了“孤鸿令”,宣布自己为孤鸿阁下一任阁主,并靠查到的孤鸿阁独门叩心蛊的解药配方配制了解药以待控制整个孤鸿阁。
“你若不信,尽管派人去孤鸿阁的后院山上看看有没有江成琢的尸骨。”红泫明亮的眸子里透着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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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按跷:按摩。
2.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想要张开,反而要先收拢;想要上升,反而要先下降;想要夺取,反而要先给予。——《鬼谷子·反应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