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谢梓檀、谢安楠
配角:清和、妙仪、李嬷嬷、颜素娥
地点:谢府
“我朝自开国以来,到如今,已是四代君主了,而当今天子,便是文惠太后的嫡子—玄帝。当今皇后娘娘乃是颜太师的嫡妹,孕有大皇子纪玉瓒排行第三,而玄帝与长定皇贵妃育有一子排行第四,便是出生即封为太子的,璟云太子。”李嬷嬷柔和的声音夹杂着这几十年来的沧桑感。
明德三年,长定贵妃分娩之际,五色云气屡出东方,火遇贪狼照命宫状。
玄帝大喜过望,称天赐之子。遂上达天听,取开国皇帝名讳,封为璟云太子,意为“龙举而景云往”,希望将来此子能更得福元临庙旺。
璟云太子五岁便有八斗之才,饱谙经史,六岁便能将四书五经全篇通晓其意,八岁那年,将自己的试纸混进科考答卷之中,成为第一位不过垂髫便名列三甲之人,因此惊动朝野。
谢梓檀早就把这些历朝历代的记载故事熟读于心了,听着李嬷嬷的毫无感情的讲述,不由觉得枯燥无味,想想还不如自己那晚给妙仪和清和这两个丫头讲的绘声绘色呢。
抬头瞧瞧果然这几个小丫头都昏昏欲睡,只有身边的颜素娥在认真听着。想想也是,当朝皇后可是她的亲姑姑,这等皇家风仪,她怕是常常见到,也许早就见闻习染,随即也就将这骨子贵气也就潜移默化了吧。怪不得李嬷嬷一进来,她就觉得这颜素娥和她是一个地方来的。
“为何是第一而非唯一?”站在一旁的妙仪忍不住开口询问,清和立即瞪了她一眼便欠身,“小姐嬷嬷赎罪,她许是听得入神了,一时忘了规矩,请小姐赎罪。”
“无妨,本就是听故事,不用如此拘谨。”李嬷嬷淡淡一笑。
“那是因为,在璟云太子夺魁两年之后,又有一位七岁少年,夺得榜首。”颜素娥低下头轻轻开口,“他与璟云太子齐名,一个芝兰玉树,一个清冷似月,这两人是同样的才华横溢,并称我朝双绝。”
“哦?不愧是颜府小姐,连这都知晓。”李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颜素娥一眼。
“只是父亲在教学时,见我愚钝不堪,气急感叹了一句而已,我便记下来。”颜素娥羞愧的低下了头。
“是啊,另一位便是我朝这极尽荣宠百年有余的季王府世子——季言钰了。”李嬷嬷接着颜素娥的话感慨道。
“可惜当年季王妃在生产时因听闻季王爷战死,悲恸万分,一时难产,又因当时正直夏至,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刻,加上生产时间太长,季世子在出生时便带有顽疾,通身滚烫不得消散,当时季王府和陛下寻遍天下名医皆不得法,而季王妃为了封住季世子的热毒,也在耗尽最后心血之时撒手人寰,留下季世子一人独自长大。”
“陛下感其历代功勋,又不忍他独守空府,便派亲信从小悉心照拂,并于三岁启蒙之初,招入宫廷成为太子伴读,与太子殿下一同吃住,亲赐玉牌可随时入宫。”
李嬷嬷心神向往,仿佛又回到七年前,看着这两位都拥有绰绰风姿的孩童在一起修学习武,“不过,季世子是不会参加宫宴的。”
李嬷嬷说了那么久的话,似有些疲乏了,“季世子七岁那年夺得魁首之时,倒于殿前,天师只说季世子命中惧火,一时激动而旧疾复发,且这宫内龙气过旺而不适应季世子修养身子,陛下便允诺季世子可不入朝堂享世子之尊,下令其回府修养了,季世子这三年都养在季王府,这帝都的任何盛大场合都未曾露面。”李嬷嬷顿了顿,觉得有关季王府说的有些过多了,轻咳了一下,“我们还是接着讲讲这卫家的小公子吧……”
谢梓檀心不在焉的听着李嬷嬷继续讲述,摇晃着小脑袋,思绪飞远。
终于熬到了饭时,谢梓檀和颜素娥入座用膳,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各自贴身的大丫头,立于案旁布让,安静的用完餐后,茶盘捧上茶来漱口吐于漱盂,盥手毕,又捧上茶来各自抿一口,这餐便算是完了。
李嬷嬷看着这两位的餐桌礼仪拿捏的正好,时候也不早了。便也不再叨扰,起身告退了。
颜素娥见李嬷嬷已经离去,正巧父亲也已经商讨完了要事准备离开,便也起身,“今日多谢款待,来日若有机会,我定呈上闺贴,邀妹妹前来品香论艺。”
“那就静候姐姐佳邀了。”谢梓檀露出两个小虎牙微笑着,也觉得累极,便不挽留,起身回礼,送至门口,“清和,务必将颜小姐送至门口。”颜素娥微微颔首便离去了。
颜素娥在这偌大的园子里慢慢走着,只见这谢府一花一草,一阁一楼,似随意建造毫无章法,行至转角便忽然得泉一脉,绕过几处小阁楼又清溪泻至、明明身处楼院之中却又能闻水声潺谖,其实正是这份随意,才让这整座宅子像是生来就处在一片自然之中,融为一体,而非人为建造,有自然之理,得自然之气。
“这样的一处宅子,又无他人喧闹,怪不得能养出个这么活泼不受拘束的性子。”颜素娥想想自己府中的几位姨娘和几位姐妹,不经羡慕起刚刚那位毫不遮掩的孩童。
“颜小姐,到了,奴婢就恭送至此了。”清和轻声提醒。
“多谢。”颜素娥见父亲已经上了马车,便也跟着上了自家马车。
送完这些人离开,谢梓檀躺在自己的贵妃塌上闭目养神,突然想起父亲今日早晨并未告知需参加宫宴一事,还是要询问一番才好,便又抬起小短腿起身独自一人前往父亲书房。
行至书房外的花园,谢梓檀忽然心生一念,随手捡起一个小石子,便决定使起了刚刚掌握一点的半吊子轻功,悄悄飞上屋檐,准备吓一吓父亲。
“嘻嘻!”谢梓檀运功跳起,一个小鸟展翅,跃至屋檐上,还未掀开瓦片,突然就凌空飞起。
“哎呦!是谁抓着我的衣领!”谢梓檀一阵吃痛,双脚扑蹬,还未回神,就被一个黑衣人抓着飞起,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落地带进了书房内。
“放我下来!你这大胆狂徒,你可知我是谁!你好大的胆子!”谢梓檀心中怕极了,平日里看多了民间狂徒拐卖少女胁迫家人的本子,生怕是居心不良的狂徒一时间慌乱挣扎。
“现在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这丫头从小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什么都不怕呢!”谢安楠缓缓从里屋出来,看着眼前被拎小鸡一般提起的女童,顿时觉得好笑。
“爹爹你怎么还在说风凉话,你快救救我啊!哦,不,爹爹你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快叫个强壮的家仆来救救我吧!哦,不!叫一群!叫一群!”谢梓檀脑海里全是那些个话本子上的的画面,顿时觉得自己已经性命难保了,“爹爹,女儿今日要是……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女儿还未尽孝……”
“好了,好了,瞧你那没有出息的样子。”谢安楠打断面前聒噪不已泪眼婆娑的女童,想到竟然被自己女儿说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要叫一群强壮的家仆来帮忙,一时无语凝咽,“放他下来吧,子夜。”黑衣人听罢,就放下了谢梓檀,转身离去。
“这竟是爹爹身边的人,竟还有如此高手!”谢梓檀回头并未看见此人身影,只觉这话本子上的来无影去无踪原来使真的存在的。
“爹爹,这人是谁啊,武功竟如此高深,你竟然藏着这么个宝贝!还要女儿自行学习那个破本子上的功法!”谢梓檀心生兴趣,想着用个什么法子,势必要把这个人从爹爹那里要过来教自己功夫。
“不会给你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谢安楠一眼就看穿了谢梓檀的想法,毫不留情的就扼杀了她的念头,“凭你这点功夫,他能看见你,而你想找到他根本不可能,若没我的命令,他可不会跟你走。”
“爹爹!你放这个武功盖世的宝贝疙瘩不用,让女儿对着一本破书天天自己琢磨,这是为人父的样子吗!”谢梓檀心中气急了,想到自己每日拿着本破书反复翻看,看来看去就是这么几个招式,还是不尽完全的,就觉得父亲不答应她的请求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日让我死……”
“放肆!你给我跪下!”谢安楠突然大声呵斥。
谢梓檀一时愣住了,往日就算她再怎么调皮,父亲就算怒极了也没有让她跪下过。
“听见没有,我让你跪下!”谢梓檀看着谢安楠,似乎从未受过如此委屈,眼底突然模糊,缓缓跪下。
“你给我跪在你母亲的灵位前,好好反省一下你刚刚的所言所语对得起你母亲给你的这条命吗!”谢安楠看着面前的女童心生不忍,但还是严厉训斥。
“你母亲为了护住你倾尽所有,你怎能动辄不惜命?”
“我知错了。”谢梓檀小声回答,她明白刚刚一时失言,让父亲回想起来母亲的逝世,不由得愧疚起来。
“以后女儿一定会好好珍惜自己再也不轻言。”她其实明白父亲对母亲极尽思念,所以对兄长和自己各外重视,不然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怎会没有个当家主母呢。
母亲逝世那年,父亲还年轻,却跪在宫门外扣请圣上允许他此生不再续弦,皇帝大怒,说身为朝中重臣,家中不可无女主人当家管理内宅,父亲就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七日,最后终得肯允。
朝野上下无不称赞,也让当时闺中适龄女子徒生羡慕。羡慕此等位极人臣之人,竟然用情至深如斯。
2019-6-28 22:22